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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經過已經完全明白,蓮華尊就是這樣滅於黑刀之下的。三十二相便閉了口不再繼續誦那大自在感應密咒,震動萬物的密咒之音消散,漫空的虛影消失,盤踞在冰雪原之上的鉛雲再度開始流動,風雲散亂,將那密咒最後的餘音也寒流湮滅,整個冰雪原上又恢複了原本的麵貌。
親眼見證了師尊化滅,三十二相停下誦咒之後一直沒有說話,荒未央知他心情,不敢打擾,所以也不說話,雪原上呼嘯的流風一時也失去了動靜。安靜,萬物都收斂了氣息,除去安靜之外,隻有安靜。
這冰雪原一片白茫茫,到處隻有冰雪的氣息,永恒隻是冰冷與凝固,難以感知萬物變化的氣息,偌大的冰雪原,倒仿佛是一具偌大的冰冷的屍體一般,讓人難以察覺時序的變化。唯有眼前的一片紅蓮讓人散發出的氣息,才能讓人感到一絲安慰。
不知道過了多久,荒未央轉頭看了一眼三十二相,心中一驚,就在這一段靜謐之中,三十二相的形容發生了一種奇妙的變化。三十二相之麵目本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僧人,眉眼之間帶著一份天真可愛和靈動稚氣,但是現在眉宇之間的這一絲少年稚氣已是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縷悲苦深沉之色,讓他看起來顯得成熟老練了幾分。這樣一來,麵容雖然還是當初的少年,但是神韻卻已大大不同,好似換了一個人一樣。
荒未央在修行人之中號稱“不才子”,最是荒唐無拘,不知輕重,極愛玩耍捉弄他人,最喜便是和滌玄天較勁鬥智,從來不知愁之滋味。但是在滌玄天被黑甲一刀斬入不死不生之地、最後在率意山飛升之後,他的眉宇間就多了一抹淡淡的輕愁,整個人都發生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變化。雖然玩笑依舊,但是偶爾眉心卻會不經意地一皺,仿佛是虛空之中的一抹淡雲,糾纏無意,隨風聚散,卻是去而複來,永無盡頭。
現在三十二相也是跟他一樣失去了師尊。而巧合的是,恰恰兩位師尊身份各自是佛道第一人,而他們兩人又各自少年驚才絕豔,所麵臨的又是同樣的人妖大亂,可以說有著太過相似的命運。因此在這天地之間,隻怕是誰也沒有荒未央能夠理解三十二相的心情,也沒有誰能做到如三十二相一般能夠了解荒未央的感受。
此時荒未央所感受到的三十二相,心中正經曆著一種難以挽回的永恒之缺憾所帶來的傷痛。荒未央太了解這種心情了,因為不久之前,他也經曆過這種傷痛。荒未央心中暗暗歎了口氣,好像有一朵花掉落了枝頭!
修行人就無情嗎?恰恰相反,相比人間的凡人而言,修行人之情更加的純粹,沒有虛榮之誇大,不帶自我之炫示,不yin不傷,一往而深。與人間凡人不同的是,修行之人不自亂以示情深,修行人不自傷以示情真,修行人不自執以示情貞,修行人不自放以示情存……總而言之,修行人之情,求之在己,行之在己,得之在己,不示於人,是因自心所珍,不求宣之於人。
一位忘情天,一位世間尊,兩個少年在牛背之上默然而立。又不知過了多久,冰雪原上越來越安靜,直到靜至極處,荒未央聽見三十二相身中心髒跳動了一下,傳來聲響。才讓他終於鬆了口氣,開口說道:“在天地之間為人,真實的滋味,就是喜憂參半。”
三十二相仿佛就是在等他這句話一般,伸手抹去淚痕,聲音滾動在喉嚨之間,帶著無比動人語調,道:“在天地之間為人,真實的滋味,就是悲欣交集。”
兩人各自說完這句,相視一笑,頓覺心中塊壘鬆動,情隨聲出,各得安慰,重新收斂誌意,存一凝神。荒未央向後一趟,靠在了白牛脖子之上,仰望高空的鉛雲,哈哈一聲道:“如果陸正那臭小子在就好了,這時候倒是很想聽聽他的琴聲。小和尚,你還沒有聽過陸正彈琴吧,那是天地之間的絕妙之音,有哀樂相生之變,可是出自日月廬樂先生的調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