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大宋小道(1 / 3)

歙州,白嶽。

白嶽位於皖南,後世更名為齊雲山,與黃山隔空相守,海拔不高,但崖壁直削、穀地幽深,每每雨後,雲霧四起,山石相掩,秀裏藏幽,頗具神秘氣息,自古以來備受方外之人青睞。

山上原有一座荒廢的小廟,年久失修,幾近坍塌。

十四年前山下來了一個大胡子的老道,在他身後跟著一個粉雕玉琢的孩子,老道出手闊綽,砸下重金把小廟修葺的煥然一新,雕梁畫棟,好不氣派,更名為白龍觀,後又差人重新修整了上山的石道。

開山十幾年來,信眾漸多,香火轉盛,每逢初一、十五,常有信眾虔誠來拜。

政合八年五月。

驟雨初歇,白嶽山上波譎雲詭,曲徑通幽的山道上隱約走來一男一女。

男的約莫四十來歲,精瘦幹練,身著對襟長衫,長衫下擺塞在腰帶裏,步履矯健,一路哼著小曲。

緊跟在他身後身姿窈窕的少女看起來不過十五、六歲,容貌秀麗,隻是神情頗有些怏怏不樂。

男的名叫譚老七,自幼就在江寧大戶陸家做長工,後來被陸家東院的三老爺陸嗣宗賞識,負責陸家的茶葉生意,譚老七自是感恩戴德,發誓願為陸家東院肝腦塗地。

少女是譚老七的女兒小嬋,在陸家東院做丫鬟。

此次潭氏父女二人不遠五百餘裏趕到歙州,是為了陸家東院那個頗具神秘色彩的少爺。

“府裏人都說少爺是妖怪轉世,長得尖嘴猴腮,青麵獠牙,而且還食生肉飲人血……爹爹,您可不能為了自己的前程把親生閨女朝火坑裏推啊。”

名叫小嬋的少女抬頭看著雲霧間的石道,眼中生出無限惶恐,最近一段時間她夜夜從噩夢中驚醒,要不是譚老七一路以來連哄帶忽悠,她早就偷偷跑回江寧了。

現在到了山下,想到那位早已被妖魔化的少爺很可能就是她臆想出來的可怖樣子,小嬋的眼淚刷刷的流。

“府上的那幫長舌婦就愛背後嚼舌根,她們知道個屁……少爺貌比潘安,是一等一的妙人,等見了麵你肯定會喜歡的。”

譚老七自得地嘿嘿笑了兩聲,仿佛皺紋裏都塞滿了狡詐。

小嬋不信,哭得比死了親爹還傷心。

“我的傻女兒喲,爹爹怎麼會騙你呢,你想想這麼些年除了爹爹到這裏收茶見過少爺,府上還有誰見過少爺?”

小嬋哭的梨花帶雨,譚老七笑的花枝亂顫。

小嬋止住抽泣,看著譚老七有些迷糊道:“那她們都說……”

譚老七再次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說:“就說你是傻丫頭吧,少爺的壞話當然都是爹爹故意放出的口風,咱東院就少爺一根獨苗,當年還被老神仙帶走出家做了道士,老爺心心念念想給東院留個後,之前老神仙看管的緊一直沒機會,現在老神仙羽化了……爹爹要不那麼說,府上那些人肯定擠破腦袋要把自家閨女送上山,哪裏還有你的份?”

說起這話譚老七就覺得糟心,他之所以硬著頭皮把親閨女送到這窮山惡水之地來,完全是無奈之舉。

這事說起來也怨譚老七自己,前年遠近聞名的張媒婆路過譚家門外時隨口說能幫譚家閨女尋個好人家,譚老七想著閨女反正已經到了適婚的年齡,就領著張媒婆進了家門,結果張媒婆的眼睛在小嬋身上遊走一番之後,又是搖頭又是撇嘴的歎息道:“屁股太平,個子太高,胸前又沒有四兩軟肉,一看就不好生養,想要嫁個合適的夫家,怕是有些麻煩呢…”

張媒婆這麼說其實隻是鋪墊,無非就是為了多收幾分銀錢或是顯得自己神通廣大而已,誰知沒等她把後麵的話說出來,就被譚老七就和妻子一人舉著雞毛撣子一人拖著掃帚追著跑了兩條街。

譚老七夫婦對這個閨女寶貝的不得了,平時恨不得捧在手心裏。雖說小蟬在陸家是丫鬟,但陸家上上下下誰都知道,陸夫人一直拿小嬋當女兒呢。

這八婆居然嫌棄小嬋胸平、屁股小、個子高,哪怕她說的是實話,也該打。

這兩口子打爽了,小嬋可就慘了,兩年來一直無人敢到譚家提親,偶爾有兩個膽大的,還是中年喪偶或者腦子有問題的歪瓜裂棗,這其中說沒有張媒婆的“功勞”怕是沒人信。眼瞅著小嬋都十六了,成了眾人口中的老姑娘,譚老七的心徹底涼了,好在他腦筋活絡,心生一計才有了這茬。

小嬋聞言好生氣惱,畢竟還是個黃花大閨女,跺腳氣鼓鼓道:“爹,人家還小呢。”

譚老七瞥了眼自家閨女的大長腿,又把目光上移到胸前,默默歎了口氣,嘀咕道:“不小的話早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