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一錠十兩的水絲紋銀突然拍在了櫃台上,銀子上雪白的亮光射入櫃台後書薄的眼中,讓他不由地將身子向後仰了一下。
“大人,讓我跟這位公公聊兩句!”
佟佳·綺萱伸出被細潤通綠翡翠鐲子環繞的皓腕,用修長的食指將那錠銀子向書薄麵前推了推,柔聲說道。
書薄臉上露出驚異之色:“你是哪位啊?”
“赫宜·雲保家的親戚。”綺萱的臉被細紗蒙著,隻留著那雙寒玉冰霜的眼睛緊緊地盯著那書薄。
書薄稍稍遲疑了一下,然後看了看綺萱,又看了看那太監,接著把目光轉回櫃台,伸手拿起櫃台上的銀錠,揣入懷中:“好吧,你們的事兒,你們自個商量。”
“多謝大人!”綺萱指著樓梯下那間虛掩著房門的屋子,對書薄道,“借貴地的房間一用。”
書薄沒有說話,隻是平展了右臂,示意她“請便”。
“公公請!”綺萱麵向那太監,示意他到屋內與自己單獨一敘。
“姑娘這是何意?”太監的眼睛裏充滿了防備。
“請吧,”綺萱沒有回答他,徑自往前走,走至樓梯前,“公公該不會怕我這弱女子吧?”
那太監略略躊躇了下,便邁開步子,隨綺萱一同進入那間屋子。
“公公貴姓?”綺萱進去後,將房門緊閉,“是從儲秀宮來的吧?”
“沒錯兒,”太監挺著腰板站在離房門不遠處,精神不敢有絲毫鬆懈,“我叫萬玉福,是儲秀宮英貴人的總管太監。”
綺萱轉過身,見他十分緊張,嘴角微微一笑,接著走到桌前,在一張椅子上坐下,然後指了指身邊的另一張椅子,示意萬玉福坐到自己身邊。
萬玉福不知道她要跟自己說什麼,心裏忐忑不安,向前走了兩步,卻又停下來遲疑不前。
綺萱也不再讓他,隻是撫著腕上的鐲子,緩緩地道:“你家主子英貴人,是不是出事了?”
“英貴人剛剛才被降旨貶謫,她怎麼會知道?”萬玉福心中大疑,“她能知道這些事,她又是什麼人啊?對了,她剛才說她是雲保家的親戚,雲保不是已經死了麼,雲保的親戚找我來說什麼呢?”
“不必驚慌!”綺萱從他的表情裏看出了慌亂之色,她擺了擺手,“英貴人失勢,你覺得是因為什麼?”
“事情你已經知道,又何必多問。”萬玉福冷冷地道。
“你以為隻是太妃一時之怒那麼簡單嗎?”綺萱的眼神突轉明銳,如電掣般襲向萬玉福,讓他的手不自覺地抖了兩下。
“那……”萬玉福顫聲道,“你覺得是因為何事?”
綺萱輕歎一聲,徐徐而言:“你來祥雲客棧是為英貴人傳信來的吧?她的妹妹伊爾根覺羅·怡瞳正在這二樓東廂第二間住,她們的阿瑪瑞元以戶部湖廣司郎中的身份,押運糧米前往直隸河間府放賑,而人卻不在河間,早早就乘船去了上海,跟滬上租界裏的夷人洋行打交道。你,奉英貴人之命,前來給她妹妹傳信,是想讓怡瞳火速轉告瑞元瑞大人,以求能幫英貴人一把,是不是?”
所有的事都被她說中,萬玉福又驚又怕,雙腿癱軟,幾欲倒地:“姑娘究竟是什麼人?何以知道這麼多事?找我又是為何啊?”
“英貴人在宮裏已經再難翻身,”綺萱的語氣又稍稍轉柔,“你曾是她的管事太監,現在主位已經不在,管事之職也就不保,何不另擇良木棲身呢?”
“這,”萬玉福心中是有此意,但他在英貴人搬出儲秀宮前,答應以親自出宮傳信來換取英貴人灑落滿地的珠寶,所以才冒險前來祥雲客棧,不想遇到了綺萱這樣的狠角色,並被她一言說中心思,不禁胸中的堤防盡毀,“姑娘有何高見?”
綺萱從袖中拿出一張銀票,平放在身旁的椅子上,然後望著銀票道:“是想給萬公公一樁富貴,但不知萬公公是否願意接納。”
那張椅子正是她剛才示意萬玉福坐下的椅子,適才那椅子在萬玉福看來還充滿著疑惑與不解,而此時銀票鋪在上麵,似乎“名利”皆在自己一坐之間,於是他的心怦然而動,快步走上前,對綺萱哈腰道:“還請姑娘多多指教。”
“指教不敢當。”綺萱拿起銀票,在他麵前一晃,然後讓他坐在自己身旁,“銀子我有一些,就是想在宮裏買條路子,隻是不知道萬公公這條路通不通暢。”
“看姐姐定是比我年長,叫我小福子就行了。”萬玉福看到那銀票上赫然用正楷寫著“平足紋銀一千兩整”,便立刻改了稱呼,“路雖通暢,但不知姐姐要怎麼走?”
綺萱見他麵露喜色,心知他必然能用錢買通,於是開出自己的價碼:“我每月支兌公公白銀二百兩,這算是‘例錢’;遇有相托之事,另外再加幾百兩,這算是‘事錢’;凡遇大小節日,敬銀節禮,也算我的,這算‘節錢’;這一千兩白銀當是見麵兒禮,隻要公公應了這差事,立刻便能到京裏的銀莊兌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