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雨夜,淒風,無月。
天色特別黑,伸手不見五指。
從楚雲客棧逃出來,又經過一夜的狂奔回到削骨山,逍遙子的雙腿已沉重的邁不開最後一步。
他的小木屋就在山巔,也許隻不過僅僅有五百步的距離。但這距離在此刻已是太過遙遠,因為他已昏倒,再也不能向前一步。
風雨既逝,朝陽升起,雨過天晴,晴空萬裏。
巨大的魚肚白高高掛在穹廬,一彎虹橋接受著光明的洗禮,大地上青的草、紅的花,緊擁著懷中的露珠兒,不忍釋懷。
塵世間,顯得既清潔又明淨。
三月初六,是為清明。
暮春天氣,羊歡草長,但削骨山上非但沒有羊,簡直根本沒有一個活物,這山就如它的名字一樣冷僻古怪。
千仞高峰,筆直插入雲霄,山路崎嶇,九彎十八折,異常險峻。從山腳到山巔,滿布著青褐色的嶙峋怪石,隻有長著倒刺的狼刺草漫山遍野的茁壯生長,最勇猛狡猾的狼也不敢來此。
狼刺草倒刺上的毒性,足可以毒死世間萬物,卻偏偏毒不死逍遙子,所以逍遙子才是這裏唯一的主人。
早上,山間的空氣格外新鮮,猛吸一口氣灌進丹田,甚至會覺得全身都變得靈動起來,可以向萬丈蒼穹飛去。
可惜逍遙子並不會飛,他隻是用手中的劍作支撐,費力地站了起來。任何一個人從地上爬起來的過程,本該很掙紮很難看,但逍遙子這樣做時,卻是那麼優雅。
逍遙子站了起來,單手提著劍,極目望向山巔,山風撩起他披散的黑發,白衣颯颯作響。
他一身雪白的綢衣上染著烏黑色的血跡,原色素白的小筒靴業已破開,他本該顯得很狼狽。然而他的儀態還是那麼優雅,俊秀絕倫的麵孔上從容不迫,瘦削勻稱的身子站得筆直,整個人像是一把劍,就像他手中的劍。
這把劍也是優雅的,劍鞘劍柄俱被白色的綢布包裹,通體素白,纖塵不染。那麼平凡、樸素,隻有劍鞘上一點鮮紅的血斑,讓人倏然驚醒,這是把沉默的凶器。
金色的陽光平鋪下來,照在逍遙子身上,使他的側臉看起來更有一番魅惑;鍍上一層金粉的雪白綢衣,使他瘦削勻稱的身材更顯風度翩翩。
但逍遙子的眉頭卻是緊皺著的,擰成了一個川字型,他明亮的眸中,滿含著悲痛,讓人不忍心去猜測,在這個年輕人的身上曾發生了什麼事。
山風獵獵,白衣輕拂,逍遙子輕輕一縱,已躍過七、八丈遠。
小筒靴踩在青色的頑石上,沒有一點聲音,顯而易見,逍遙子的輕功極好。然而眨眼間,他的身影已是再次一躍,如蜻蜓點水般接連從十幾個怪石上掠過,輕飄飄地向山巔奔去。
不過一盞茶的時間,就再也看不到逍遙子雪白的身影,單憑這份駕輕就熟的輕功,他已屬江湖中為數不多的高手。
更值得一提的是,逍遙子昨夜剛剛經曆了一場慘烈的搏殺,功法、精力都難免會有些下降。可以想象,在巔峰狀態下,能與逍遙子一較輕功高下的人,絕不會超過十個。
事實上,逍遙子正是江湖榜中排名第十位的殺手,關於他的殺人事跡,江湖中人,談之色變。
深夜,燈火輝煌,歌舞不休。
七七四十九座連環堡,紅燈綠酒,人語喧嘩,這裏是霹靂堂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