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是別稱“死亡之海”的浩瀚大漠。
億萬年前,這裏或許是綠意盎然,或許是碧波蕩漾,無數的生靈在其間繁衍生息,肆意地張揚著生命的奔放與自由。而如今,曆盡風沙洗禮和歲月沉澱,高高低低的波浪狀、魚鱗狀的沙丘宛如凝固的海浪,零零星星枯死的胡楊枝幹就像傾覆船隻的桅杆,曾經的生機勃勃,隻剩下空曠和寂寞,幾近生命禁區。
置身其中,自然的偉力震撼心靈,沉寂的大漠既沉重壓抑又空靈博大,使人自覺渺小之際,又生出征服的野望。
此時大約是六月下旬下午兩點,天上無雲,地上無風,熾烈的陽光肆無忌憚,地表溫度大約五十多度,隻有最堅韌的生命才能在這裏遊刃有餘的生存。在一座高大沙丘的陰影裏,一隻約手指長,圓頭圓腦,土黃色夾雜褐色斑點的沙蜥蜴鑽了出來,迅捷的跑了一段,又趴在一道沙壟上一動不動,隻有淡金色的眸子偶爾轉動一下。
一陣直升機的轟鳴聲由遠及近,沙蜥蜴受到驚嚇,前肢撥開沙子,一頭鑽進去,倏忽不見。
沙丘上方,一架沙漠迷彩塗裝的直9輕型直升機顯露出來,懸停不動。
“白教授,北緯39.2,東經82.3,我們到了。”機艙內,駕駛員側頭大聲向副駕駛座位上的人喊道。
“這裏就是大漠中心?能下去看看嗎?”副駕駛位置一個帶著眼鏡、皮膚白皙的中年男子也連問帶比劃地大聲喊道。
“不安全,不能降落。”駕駛員搖頭大聲道。
“那就停一下,看看就走,沙漠太壯觀了。”被稱為白教授的男子大聲說道。
駕駛員點了點頭,很配合的緩慢旋轉機身,讓白教授欣賞。白教授是“沙漠生態治理科考團”的帶隊領導,據說來頭不小,名氣也很大,上級指示要全力配合,所以當白教授提出想到大漠中心看一看的要求時,部隊首長二話沒說就答應了,並安排他這個王牌飛行員親自駕機。作為駐疆某陸航旅的老飛行員,大漠的景色固然很美,但看的多了也就那麼回事,實在不明白這些城裏來的知識分子怎麼對荒涼的沙漠這麼有興趣。
白教授一臉陶醉地望著下方一望無垠的沙丘,打開一瓶礦泉水,喝了一口,又蓋上蓋子,說:“辛苦你了,同誌,咱們回去吧。”順手打開側麵的舷窗,伸出手去似乎想感受一下艙外的溫度,結果好像被燙了一下,手一抖,礦泉水瓶掉了下去。
“外邊真夠熱的。”白教授說道。
“是啊,四五十度呢。”駕駛員應道。同時調轉機頭,沿來時方向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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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丘的腳下,一隻小沙蜥蜴循著水的氣息,發現了那隻飛落的礦泉水瓶,瓶蓋上有幾個小小的針眼,清亮的水珠正從針眼中慢慢滲出來。沙蜥蜴看著這個陌生的天外來客,伸出分叉的舌頭小心辨認氣味,感覺沒有危險,靠近水滴吸吮起來。瓶中,一個小拇指般大小的試管偶爾晃動一下,試管中,有一抹淡淡的綠色。
這幾天難得沒有風沙,發現礦泉水瓶的沙蜥蜴也多了起來,甚至為礦泉水瓶的歸屬權還發生了爭鬥。在它們無知無覺間,礦泉水瓶中已經長滿了綠色的絲狀物。
此刻,一隻強壯的沙蜥蜴正霸占著自己的戰利品,心安理得的舔舐著礦泉水瓶蓋,突然,它感覺水的味道好像有些不一樣,舌頭也有些發麻,這隻沙蜥蜴本能的感到危險,然而,等它想逃開時,身體卻不聽使喚,歪歪斜斜爬了兩步就動彈不得。
旁邊另一隻沙蜥蜴感覺有便宜可占,試探性地爬過來,看這隻沙蜥蜴沒有反應,輕車熟路的舔向瓶蓋,於是,同樣的噩運降臨在了它的身上,比它的同伴還要悲慘的是,這隻沙蜥蜴甚至還沒有做出逃跑的嚐試,就僵臥在地,眼睜睜的看著瓶蓋中伸出幾根看似柔弱、嬌嫩的綠絲,緩慢而又堅定的向它的口中蔓延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