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已是洪武二十三年,十月。這一個月中,諾敏時常幻想著那位白胡子老道人會再次出現在夢中,將她帶走送回唐茵夢身體裏。可是他竟連影子都沒有,諾敏開始有點絕望了,莫非這就是她的命運?
沒過幾天,朵顏就下起了鵝毛大雪。從前一直生活在南方的她不曾見過這樣的雪,心裏自然是愉悅無比。士兵們也變得歡快起來,因為大雪封路,北元的騎兵暫時不會來襲了。再過些日子,等雪再積得厚一點,他們就可以退回牧區,與家人團聚。
為了靜靜地欣賞一下美景,諾敏故意走了很長一段路,遠離那喧囂的軍營。皚皚白雪鋪滿了整個大地,蔚藍的天空顯得越發純淨,放眼望去隻看得到一些稀稀落落的樹枝。看著這蒼茫大地,一股哀傷湧上了她的心頭,不由自主地吟道:“此去經年,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景色雖美,可是她孤身處在這異時空裏,無法與人分享,不免傷感。
這時耳邊響起了一陣腳步聲,諾敏回過頭一看發現是岱欽,便對他甜甜地笑了笑。
看見這笑,岱欽心裏卻是慎得慌。因為這一個月來,每次他要罵她,她就笑,她一笑他就覺得仿佛自己理虧了,說起話來也沒底。
其實他罵她也全都是因為一些小事,比如腰帶不能紮得太緊,紮得太緊身段就全顯了出來,軍營裏那麼多雙眼睛看著像什麼話?還比如頭發不能梳得太散,鬆鬆散散的,遮住眼睛該怎麼射箭?再就是不能老盯著人看,她那雙眼睛像水潭一樣,讓人一眼望不到底,很容易在裏麵迷了路。
看,今天又梳了一條新奇的辮子,也不知道她什麼時候學會了這麼多梳頭的方法。
岱欽走上前去,抓住她的辮子說:“拆開來,重新辮。”
諾敏被他抓疼了,心裏有點惱他,生氣地問道:“好好得,幹嘛要拆?”
岱欽冷冷地答道:“這裏是軍營,沒有女人。”
諾敏因為這個月被他念煩了,決定捉弄他一番。她轉過頭,朝他走近了兩步,兩個人近得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了。她伸出雙手勾住他的脖子,在他的臉上輕輕地親了一下,然後在他耳邊說:“可是怎麼辦呢?你妹妹我就是一個女人。”
岱欽隻覺得一股酥軟從耳根一直傳到了全身,竟也忘了去推開她。
諾敏趁他愣住,趕緊從他手中抽回了自己的辮子。他揚揚眉毛,還想教訓她。但這時有個小兵氣喘籲籲地從遠處跑來,向兩人說道:“二位大人,可汗傳二位速速回營與他商議軍事。”
諾敏趕緊跟著小兵走了,走了兩步,還轉過頭來做了個鬼臉。岱欽跟在後麵,無可奈何地笑了起來。真奇怪,她這樣挑撥他,他卻也不生氣,心裏還挺高興的。
回到軍營中,見眾將士麵色沉重,不祥的預感湧上了諾敏心頭。她故作鎮定地問道:“爹,出什麼事了嗎?”脫魯忽察爾皺了皺眉頭說:“燕王奉皇上的命,帶兵討乃兒不花。誰知天降大雪,被困在了山中,既不知這乃兒不花現在何處,也不知他有多少人。所以燕王來信,希望我們朵顏三衛派出三千精兵,前去相助。”
諾敏記得這燕王便是朱元璋的第四個兒子,朱棣。朵顏三衛本就歸順於明朝,現在皇上的兒子有難,當然得義不容辭前去相助。但不知這脫魯忽察爾為什麼這麼憂愁呢?
她正欲開口詢問,卻見岱欽說:“這乃兒不花是北元猛將,久經沙場,狡猾得不得了。燕王卻是第一次掛帥出征,又趕上了這大雪天,這一仗恐怕沒那麼容易。贏了固然好,要是燕王有一點損傷,皇上怪罪下來就麻煩了。”眾人皆點點頭。
聽完此番話,脫魯忽察爾滿意地望著兩人說:“所以,我決定派你們二人帶著三千騎兵前去相助。”這時諾敏心裏咯噔了一聲,終於還是來了。於是一臉無助地望著岱欽,他卻信心滿滿地說:“兒子遵命,定當凱旋歸來。”這倒好,大家的目光全都投到她身上來了,她也不好再呆站著,於是抱拳說道:“女兒定不讓父親失望。”
脫魯忽察爾終於大笑起來:“我對你們二人一向有信心。下去收拾些東西,即刻上路吧。”
岱欽見她一臉擔心的樣子,走到她旁邊輕輕地說:“放心吧,我會看住你的,你不會有事的。”
“看住你”是什麼意思呢?是要防著我逃走,還是保護我呢?諾敏心裏真是五味陳雜,跑吧,這麼多人盯著怎麼跑?硬著頭皮上吧,這是去打仗,又不是去喝花酒!不由地長歎一口氣,收拾好東西,跟著大部隊出發了。
因為積雪太深,山路崎嶇,他們的部隊趕了兩天的路才到達燕王的駐地。這大雪天的,夜晚氣溫極低,還常常聽到狼叫,嚇得諾敏每晚碾轉反側難以入睡。還沒看到敵人已經憔悴不堪了,要是真打上了還不知如何是好。
命令士兵安營紮寨後,岱欽便帶著諾敏去覲見燕王。進了營帳後,岱欽恭敬地行禮道:“朵顏衛岱欽,拜見燕王殿下。”諾敏也照著模樣行了禮道:“朵顏衛諾敏,拜見燕王殿下了。”
“兩位請起,朵顏三衛接到了信函,便派出猛將火速趕來,本王甚感欣慰。”燕王和藹地說著,並上前將二人扶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