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老王妃太激動了,差點沒從石椅上摔落下來。但她隨即穩住情緒,凜然的說道:“蕊兒丫頭,雖說這趙青山是我的女婿,但他對不起妳和妳爹的地方,娘還是要叫他付出代價的!妳放心,娘替妳作主!”
“啊?呃,是、是的,娘!”看著眼前這位不徇私情,能大義滅親的婆婆,董秀蕊一時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憂?
是晚——
厚親王府,厚親王的寢房中。
躺臥在床榻上的董秀蕊,一麵滿足的撫著自己吃得飽飽的小腹,一麵朝在花廳中,正藉著燭光在閱讀書冊的嚴子瓏說道:“子瓏,我沒想到娘會那麼的喜歡我耶!”
見到她一副好得意的模樣,嚴子瓏忍不住對她戲鬧了起來。他說:“妳以為妳那麼討人喜歡呀?我告訴妳,娘之所以喜歡妳,那全是因妳腹中有‘小龍眼’之故!”說完,他放下書冊,踱步來到床側,在床沿坐了下來,滿臉幸福的盯著她瞧。
董秀蕊對他吐了吐舌,扮了扮鬼臉,然後才又開口說:“子瓏,你要不要寫封信告訴我爹娘,說我們已抵達京城之事?”
“當然要!還要告訴他們,他們即將當外祖父、外祖母了!”說完,他忍不住伸手輕輕摸著董秀蕊已圓隆的小肚子。他邊撫邊說:“而且,也是該向他們說明我身分的時候了。”是呀,既然他和秀蕊的緣分已定,實不該再欺瞞董老了。
不過,董秀蕊一聽,卻是笑嗬嗬的對他說:“相公無需麻煩啦!在兩個月前,我已經寫了一封信回去給我爹,向他說明一切了!”
“兩個月前?哦!”嚴子瓏想起問審總督大人的那日清晨,曾見到董秀蕊在寫信的情景。但是,“什麼?妳是說,妳把那封寫得跟蟲爬一樣的信捎給妳爹了?”嚴子瓏不禁兩眼大瞠,因他就不相信董老讀得懂她那怪字!
惟,董秀蕊一點也無視於他吃驚的表情,繼續說道:“是呀!我把我和青山哥哥私定終身之事,也一並說明了。最後,我在信尾還附加‘夫婿他娶,女兒另嫁,勿念!’這十個字,讓爹知道青山哥哥已他娶,而我呢?則是另嫁給你這個厚親王啦!”說完,她還自己嗬嗬的笑個不停,樂得很。
“是喔!隻希望妳爹讀得懂妳信中之意喲!”嚴子瓏無奈的說了一句後,也不知還能說什麼了。
數日後——
豔陽高照的晌午時分。
在寬廣雄偉的京城城門處,在熙來攘往的人群車馬中,有一輛樸素無華的四輪馬車,正悄然的駛進了京城。而那馬車的平淡無奇,卻也正與京城裏的繁榮熱鬧,形成了一個大對比。
隻不過這輛馬車,在一進了城之後,卻象是一艘失了方向的扁舟,在這茫茫的人海裏,一時不知該何去何從?隻知是要前行,卻是了無個方向!
但就在此無措的當頭,馬車終於決定在一間客棧的門前停下。而馬車方停,便見車中一位中年婦人,掀開布簾、探出頭來,朝坐在車夫位置上之兩人中的一人說道:“秀蕊的爹,你不去問問路嗎?這樣瞎闖總不是個辦法呀!”
“我說秀蕊的娘,找路這種事,交給我和阿福來操心就好,妳還是進車中去休息吧。”回話的人,原來是董秀蕊的爹——董擎天;而問話之人,則是擔心女兒,堅持要一道來尋董秀蕊的董柳氏。
“唉!好吧、好吧!就交給你們兩個了!”說完,她放下布簾,回到車中去休息。
而董擎天在見到董柳氏將布簾放下後,便從懷中摸出一張摺疊整齊的字紙來,轉頭對自己身旁的家仆阿福說:“我說阿福呀,你拿這賢婿寫的住址,到這間客棧裏去問問掌櫃的,看這京城裏的厚親裏坊要如何去?”
“是的,老爺!”阿福在接過字紙後,便敏捷的跳下馬車,直往客棧的大門衝去。且不消片刻,他就已問完話出來了。隻不過從客棧出來的他,是滿臉的疑惑,邊走邊想邊回頭瞧,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
這時,在馬車車夫座位上等著的董擎天見狀,向他大嚷了一聲:“阿福!看路!”因為他見阿福已快要撞上馬車了!
“阿福!你在傻愣個什麼呀?”董擎天忍不住對已爬上馬車來的家仆說了一句。
阿福一聽,很不服氣的回嘴道:“老爺,我沒在傻愣啊,實在是事情非常的蹊蹺!”
“如何蹊蹺法,你倒是說來聽聽!”他董擎天就不信阿福能說出個所以然來!不過是去問個路嘛,還會有什麼問題呢?
但阿福已聽出董擎天話語中的懷疑,便道:“我說老爺啊,您可別不信我啊。我之所以會說有蹊蹺,是因在這京城裏,根本就沒有那所謂的‘厚親裏坊’啊!”
“這……怎麼會如此?”董擎天不禁臉色大驚。
“不僅如此,更蹊蹺的還在後頭呢!”阿福拉起袖口來抹了抹額頭上因天熱而冒出的汗珠後,續說道:“這掌櫃的還說,這京城裏‘厚親裏坊’沒有,倒是有一‘厚親王府’座落在皇宮附近,而這位厚親王爺的名兒,恰巧就是咱們姑爺的名——嚴子瓏!”
“啊!難不成、難不成……”董擎天正在說話的當時,他身後的布簾又被掀開來了。
“我說秀蕊的爹,難不成那王爺覺得我們家秀蕊配不上他,於是將她改嫁了,他自己好去另娶?所以秀蕊在信中寫道:‘夫婿他娶、女兒另嫁’?”董柳氏接口的這番話,可是著實地將董擎天心中的疑慮給說出來了。
但,他不想叫自己的妻子多憂心,便安慰道:“秀蕊的娘,妳可別亂想呀!我想賢婿不會是那種人的,妳放心好了!”
“是呀夫人,您就別瞎煩心了!”阿福也出言安慰。
聽言,董柳氏的心稍稍放寬,但她隨之又對董擎天問道:“那秀蕊的爹,我們此時是否要上那厚親王府去問個明白呢?”
“秀蕊的娘,我想我們現時也隻能這樣做了。”語畢,董擎天對阿福說道:“阿福呀,你再去問問那掌櫃的,看這厚親王府該如何去呢?”
阿福隨即應聲道:“老爺,我方才已一並問好了,我們現在便可過去。”說完,他韁繩一抖,那拖著馬車的兩匹馬便開始起步前行了。
同一個時候——
厚親王府,王爺書房。
“子瓏,我墨也幫你磨好了,紙張也幫你鋪好了,你就快點幫我寫嘛!”董秀蕊朝坐在一旁,正搖著扇子,滿臉不情願的嚴子瓏喚道。
聞言,無奈的嚴子瓏隻好站起身來,將扇子一收,插入腰際間,拖著懶懶的腳步來到桌案前,重重的往椅凳上一坐後,拿起筆來在硯上沾了沾,終於開始在紙張上寫下他要給董秀蕊的“休書”了。
是的!他此時寫的是一封休書!
隻不過,不是他心甘情願要寫的,這全是他娘親出的餿主意,說什麼之前他和秀蕊成親時未經過父母的同意,所以不算,得重新來過才合宜。
但姑且不論自己娘親說得是否有道理。真正叫他訝異的,竟是董秀蕊也舉雙手讚成這餿主意,說她第一次嫁他時,並非全心全意地愛著他,而是心中另有他人占據著,所以也不算,她也想重來一次!
所以這時候,他才會在娘親和娘子的雙重逼迫下,提起筆來寫他一點也不想寫的“休書”哪!
“秀蕊,妳湊得如此的近,我連紙張都瞧不見了,這‘休書’如何寫得成?”望著擠在自己身側,好奇到整個臉頰都已貼上桌麵的董秀蕊,嚴子瓏不禁好笑的問了一句。
“可是人家想看你寫啥嘛!”她一麵將頭兒抬起,一麵撒嬌的回答道。
“休書就是休書,還有什麼好看的?”嚴子瓏覷了她一眼的說。
“哎呀!可是人家怕你把休妻的理由寫得太難聽了,所以……”董秀蕊像個委屈的小媳婦般地將頭兒低下,未能說完整句話。
嚴子瓏一聽,“矛盾啊,矛盾!女人,妳的名兒就叫做‘矛盾’!”他如在吟詩般的朗誦出董秀蕊的心情。
但是,“啥?不是說好不再以綽號相稱的嗎?怎麼這回你又稱我為‘矛盾’?”她抬起頭來,嘟著小嘴的抱怨著。
“哈——哈——!非也!不是取綽號,乃是……唉!總而言之,妳在書房中我是無法書寫任何東西,不如請娘子上錦花園去賞一會兒花,好叫為夫的我能專心將這事辦完,如何?”說完,嚴子瓏擱下筆,托起腮,斜眼看著董秀蕊,等她的回答。
聞言,董秀蕊皺起眉頭、撇起小嘴,努力思量了半晌,之後,她終於很為難的說道:“好嘛,我走便是!但是你要保證一切隻能照實寫,不準添油加醋,不準將黑的說成白的,不準把我的糗事寫在裏頭,不準說我很會吃,不準說我愛爬牆,不準說……”
“停!秀蕊!”有些受不了的嚴子瓏,趕緊出聲說道。
但董秀蕊卻氣憤憤的跺了兩次小腳,朝他嚷著:“你怎麼可以叫我停?”
一見到她開始生氣的模樣,嚴子瓏慌忙地站起身來,將董秀蕊一把摟進懷裏,柔聲的哄著說:“我的好娘子,妳可別生氣呀!我保證一定會在休書中照妳的意思,從實描述!”但董秀蕊仍不滿意的噘著嘴,於是嚴子瓏便再加一句:“這樣好了,我寫完之後,一定先讓妳瞧過,若妳不滿意的話,我便重寫,一直到妳滿意為止,可好?”
聽言,董秀蕊一掃臉上的陰霾,高興的回道:“這還像句人話!”話落,她掙開嚴子瓏的懷抱,滿意的往門口走去,歡喜的推門離開書房了。
“哈!老王爺說懷孕的女人,那脾氣就如詭譎的三月天,說變就變,還果真如此呢!”嚴子瓏好笑的自我嘀咕了幾句後,便再次坐下,拿起筆來準備書寫,但,“秀蕊要我照實寫,要怎麼個照實法呢?啊,有了!就如此‘照實’吧!”話落,就見他即刻在白棉紙上疾書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