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章 生命的挽歌(9)(1 / 3)

我跑遍文具批發商店,又去找長途貨運司機詢問情況,很晚才回家。爸媽都還沒回來,我躺在床上,想著人真是奇怪的生物,隻有在絕境時才學會理智地思考,快樂我們總是讓它一閃而過,痛苦我們卻玩兒命地讓它延長,我的生命就算像現在這樣痛苦,我也希望能長一些。秒針的每一次抖動,都會牽動套在脖子上的繩索,在我窒息之前,我祈求神靈能讓時間停止,讓我能再見她一麵,我從不奢望擁有,隻是想看著她,看著她哭泣,看著她歡笑,看著她慢慢地變老。

我的房門被人無聲地緩緩推開,先是裂開一絲縫隙,逐漸張大,就像一隻怪獸慢慢地張開血盆大口要將我吞噬,我想喊卻怎麼也張不開嘴,我想跑卻感覺全身僵硬,無論我怎麼掙紮,用多大力氣也動不了。突然樓上的男人拿著尖刀衝進來,他一躍撲上來,對著我的胸口猛刺。我猛地坐起來,大口大口地喘著,胸口疼得厲害,我抓起放在床頭的藥瓶,一片吞進去,一片在嘴裏猛嚼,令人作嘔的苦澀,疼痛減輕了幾分。我拿起杯子喝了兩大口水,然後躺下忍耐著等疼痛消失。汗浸透了褥子,我往床邊挪了挪。

天色已泛白,我回想剛才的夢,真有意思,不就多看了兩眼她的身材,怎麼做了這種夢?自己想想都覺得好笑。我躺在床上胡思亂想,思緒像袋鼠一樣跳來跳去,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覺又一覺。

門外傳來輕輕的敲門聲,媽媽說:“小楓,起床沒有啊?”

我緩慢地爬起來:“嗯,起來了。”

“那快來吃早飯吧,要不涼了。”

我套上昨天買的衣服,來到廚房。嗯,是什麼狀況,爸媽都在,兩人全身上下都整整齊齊,媽媽化了妝,穿得非比尋常,難道已經定下啦,今天就帶我去北京?不管那麼多了,我們一家三口共同吃早飯,這樣的場景還真非常少見。

“爸,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我昨天晚上就回來了。快吃早飯吧,一會兒就要涼了,吃過早飯咱們一家三口出去玩兒。”我心裏有點兒嘀咕。

我伸手去拿包子時,看見爸爸肩頭有一根紅色的長頭發,在晨光照耀下閃出耀眼光芒,我心裏感覺怪怪的。我連續吞下四個包子、兩碗粥,一旁的媽媽一直說:“慢點兒吃,別噎著,慢點兒。”

爸爸開車載著我和媽媽,車子行駛在出城的高速公路上,兩旁的楊樹迅速掠過。

“爸,這是要去哪兒玩兒啊?”

坐在我身旁的媽媽略帶神秘地說:“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車子沿著高速路穿過一片片平房,一片片剛綻出新綠的農田,最後駛進一個頗具田園氣息的度假村。這裏三麵環水,一麵倚山,山清水靜,綠樹成蔭,無邊綠色屏障,將這裏圍成一處世外桃源。我下車深深吸了一口氣,大自然的芳香沁人心脾。

整個度假村像要過盛大的節日一樣,天空中飄著五顏六色的彩球,三層仿古典建築的正門兩側掛滿了紅色條幅,我仔細一看,很是吃了一驚,上麵寫的是我喜歡的名人名言。

爸媽對視一下,擁著我走進正門。一群卡通形象的人偶向我撲過來,爭著要和我合影,我更加疑惑,這不都是我喜歡的卡通形象嗎?這是怎麼一回事?我一頭霧水。當加菲的扮演者摘掉頭套時嚇我一跳,竟然是我外公。原來這裏人偶的扮演者絕大多數都是我認識的,有我的親戚,有以前的好朋友,有我學生時代的老師,還有幾位我不認識的,其中一位紅色頭發的漂亮女士非常吸引人。

最後出場的是米老鼠。她走得很慢,照相時我一直在猜測這位會是誰。當玩偶的頭套摘下時,我的眼淚不爭氣地流下來。竟是我小學自然課老師,她滿頭銀絲,我緊緊地抱住她放聲大哭,她隻是輕輕地撫摸我的頭發:“孩子會好的,會好的,堅強些……”

我扶住我的啟蒙老師,走進露天會場,一個巨大的拱門上赫然寫著“小楓親友會”幾個大字。

大家各自去換衣服,媽媽扶著年邁的自然課老師去了更衣室,爸爸帶我來到那位紅色頭發的女士近前,這時我意識到她是誰。來到近前,我先開口喊了一聲:“姨,你也來了。”

她顯然有些意外:“啊,小楓氣色不錯。”她輕輕拭去我臉上的淚痕。

爸爸有些尷尬地給我倆介紹:“這是你梅姨。”

“梅姨好。”

我們三人合一張影,梅姨便借故離開了。

“謝謝梅姨來看我。”

“小楓乖,聽爸媽的話。”

大家都換過衣服,將我團團圍住,七嘴八舌地安慰我、開導我。各種安慰的話語飄浮在空氣中,摻雜著各種味道,凝成了一堵無形的牆,將我圍得密不透風,我覺得胸口沉悶,很想衝出人群,去呼吸一下新鮮的空氣。

爸爸適時地將我救出人群,說要帶我去見今天幾位重要的客人,由一位著名的作家和幾位抗癌鬥士組成的小群體。

我們走到一位年過四旬的男士麵前,他穿著隨意,表情謙和,在這人頭攢動的大廳裏像一泓湖水波紋不興。

爸爸給我介紹:“這位是劉作家。這是我兒子,小楓。”

我恭敬地鞠躬,說道:“劉老師您好。”

“小楓,你好。聽你父親說,你立誌成為一名作家。”

“是,不過,我大學期間寫的小說被二十多家出版社退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