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我也是在我母妃宮裏聽見的,那天母妃正在念佛,我在讀兵法,有個宮女進來,說是皇上又往順妃屋裏拿東西了,她被人搶了兒子,鬧得正厲害呢。
母妃停了木魚,問了一句:「怎麼叫搶呢?皇上自己的兒子,指給誰,還用得著旁人點頭嗎?」
這宮女臉上煞白,也不說話,也不求饒,跟個木頭樁子似的被人拖了出去,後來再沒見過。
母妃又闔了眼,念完最後一段經,被身旁兩個姑姑摻起來,轉身去喂屋子裏白瓷花缸子養的那一對錦鯉。
「景榮,你來看看,多好看呢。
」她灑下幾顆魚食,回頭叫我,待我來了,她又問身後姑姑,「皇上有日子沒來了吧。」
聽到姑姑說是,她笑了笑:「罷了,咱們不爭搶,那會哭的才有奶吃呢。」
說完,她扶了我的手:「景榮,湊近看看,這東西養得久了,好吃好喝的,有靈性了,開始有自己的主意了。」
我剛一上前,便覺得背上一重,帶著腥味的水湧進口鼻,水草如觸須般拂著我的臉孔,那兩尾魚在我耳邊不停地撲騰,使我腦中轟鳴,睜不開眼睛。
缸子明明是淺的,我卻覺得漆黑,隻聽見自己咕嘟咕嘟吐著水泡,透過一點亮的水麵,隻見母妃站在一旁,退開兩步,麵無表情地看著我。
水麵波紋映著她冷漠的麵孔,此刻扭曲變形。
待我好不容易掙脫兩個姑姑,得以呼吸,已是連站都站不穩了。
眼前一片漆黑,卻聽母後顫著聲音質問:「誰準你帶榮兒去荷花池裏摘蓮蓬的?我的寶貝兒子溺了水,你知道不知道呀?」
於是那兩個姑姑,一個去逮另一個,另一個有些傻眼,說娘娘您可不能這樣啊,老奴為了您出生入死的!
母妃擦了擦眼淚,輕聲對她說:「巧露,你伺候本宮一輩子,這算是為本宮出生,如今再幫本宮一把吧,該你入死了。」
這姑姑臉上的肉都在哆嗦,卻忽然不喊不叫了,像認命了似的,也很快被人拖走了。
剩下一個則趕緊去請我父皇,太子溺了水,不管想不想,他總要來的。
母妃卻忽然走過來,抬了我的臉,輕輕問我:「景榮,今日是多麼好的機會,你知不知道呀?」
她看著我,還是沒什麼表情:「你也是養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
我也沒多說什麼,隻說:「兒子知錯了,母親。」
她於是摸摸我濕漉漉的頭發:「景榮呀,皇上如今隻是口頭應承了你的太子之位,還不曾正式擬旨,你不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