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元什麼都知道,我嫉妒她。
她站在城樓上,送景晏,我背靠城墻坐著,靜靜聽他的馬蹄聲——我的小景哥哥要離我而去,我卻並沒怎麼撕心裂肺。
好奇怪,我如此愛他,一想到要與他相離,應當是痛不欲生的,怎麼會如此淡然?
仔細想一想,就明白了,原來是因為這個人,自始至終,我並沒有資格談失去。
我從來,我從來也沒有擁有過他。
他走後,府裏剩下我和元元,按說一定是我做主的,可下人們都不愛聽我說話,都聽她的。我起初有些怕,怕日子難過,好在她並沒為難我,吃穿用度,都沒含糊,她有什麼,我就有什麼。
可有一樣,是她有,我沒有的。
景晏會給她寫信,那麼厚厚的一摞,剛開始,她會背著我偷偷看,後來還是我問她:「是不是景晏給你寫了信?」
她有些尷尬地看著我:「天天忙著打仗,出生入死的,他早顧不上我,哪會寫信給我。」
「你不要騙我,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她便不說話了。
天天忙著打仗,出生入死的,他也顧得上她。
「你念給我聽聽,行嗎?」我心中明明知道,信件都是不能示人的,卻還是忍不住,「你不要念信中名字,隻念內容給我聽聽。」
「這……恐怕有些難。」她頓了頓,「我把名字替換成你,念給你聽。」
信中思念,愛戀,纏綿,柔情,幾乎噴薄而出,從頭到尾,她念了整整二十七次的「晚芍」,一聲聲,一遍遍,都是我最想聽到的蜜語甜言。
卻不是說給我聽。
我嫉妒她,真嫉妒她。
可我太需要一個跟我說話的人了,我真快瘋了。
我不願輸了陣勢,打扮妥當才去找了元元,特意坐了主位,卻總覺得矮她半截——我一直說,我不明白景晏為何喜歡她,其實我真不明白嗎?
不,我明白的。
我對她說起我為景晏做下的種種,說起我的情根深種,那個時候她看我的眼神,那眼睛裏便是景晏喜歡她的理由。
這眼中有冷靜,有智慧,有果斷不動搖,還有一點點悲憫。
我也曾看過我自己,禁足的當晚,我坐在鏡子前,看鏡中的我,眼中是欲望,是妒忌,是被蒙蔽的愚蠢,是失去了自我,是瘋狂和惡毒。
我一直是這樣去愛景晏的,我知道,可我沒辦法,沒人教過我。
景晏回來的時候,我都覺不出自己多麼高興——聽人說,那時,我已經神誌不清了。我什麼都記不住,什麼都想不明白,可還是忍不住,每天看著景晏,看他和元元滿臉愁容,不談情,不說愛,卻能看出情深義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