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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說,一周一個飯局是正常人,一天一個飯局是大紅人,一天三個飯局是交際花,一天很多飯局,是餐廳服務員。殢殩獍曉文一帆既不是交際花,也不是服務員,一個晚上喝了三場酒。
為了一千萬元存款,長江銀行瀟水縣支行副行長文一帆帶著四員酒場驍將,與來自北方的財大氣粗的客戶廝殺得天昏地暗,玉石俱焚。晚飯那頓酒,丟失了一對愛將;歌廳那場酒,犧牲了一名美女;夜宵攤那個塑料桌上,最後一名護駕的也倒下了,他在倒下之前,看著對方也被打得潰不成軍,露出了欣慰的眼神,十分艱難地、結結巴巴地說了最後一句話:“文行長,他們也不行了,我們沒有輸。”
文一帆穿著背心和短褲,趴在衛生間的抽水馬桶上,已經吐得滿頭大汗,臉色慘白,筋疲力盡。滿屋刺鼻的酒味熏得他越發作嘔,雖然肚裏已經糧草全無,空空蕩蕩,但腸胃仍在反複搐動,出來的隻剩下帶著血絲的黃黃的胃液。文一帆不斷地喝著糖水,補充著水份,而這些糖水片刻後又噴射進抽水馬桶。反反複複多次,才風停雨止。這時,文一帆的記憶力恢複了,昨晚的經曆一一浮現在眼前。記得客戶比較滿意,應允一千萬元存款明天到賬;記得自己與客戶一一握手話別,清醒地回了家;記得自己還洗刷了一下,從容地上床睡覺;記得自己淩晨三點開始發作,惡夢纏身,口幹舌焦,肚裏翻江倒海,去了七趟衛生間。文一帆站在洗臉盆前,在鏡子裏看著自己的狼狽相,苦笑了一下,漱口洗臉後,拖著虛脫的身體,一步步緩慢地來到了客廳。他打開了空調,披了件衣服,開了瓶鮮橙多,仰靠在沙發上。一會,肚裏饑腸轆轆,他起身泡了碗方便麵,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折騰了一陣後,看看手表,已經淩晨五點多鍾了,他索性打開了電視,還沒看多久,便迷迷糊糊地倒在沙發上睡著了。
一陣手機鈴聲,把文一帆驚醒。看了看來電顯示,是沈斯山的電話。他趕忙坐正身子,按了接聽,困倦地說:“師哥,我是一帆。”
“嗨,你在哪裏,好像還沒有睡醒,”沈斯山說,“你看看表,現在是什麼時候了,昨晚又到哪裏瀟灑去了?交流幹部自由,山高皇帝遠,家裏人管不了。但也要有節製,不要透支身體喲。”
文一帆抬手看表,大吃一驚,已經八點半了。“唉,騎馬沒有碰到親家,騎牛便撞見親家了。我總不遲到,第一次遲到便被師哥捉到了。”他不好意思地詼諧著,“昨晚為一筆存款,差點沒醉死,折磨了我一個晚上。當這個副行長,我估計已折了不少陽壽。師哥啊,你就要高升了,誰接你的位子呀,給我說說情,想個辦法把我弄到機關去算了,整天這樣低聲下氣求人,醉生夢死生活,太累了。”
“別訴苦,你已經苦盡甘來了,”沈斯山笑著說,“嗨,我明天就要去省行報到,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黨委已定了你接任我的工作。”
文一帆認為自己聽錯了,追問了一句:“你說什麼,誰接任你的工作?”
“是你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吧,”沈斯山鄭重地說,“告訴你吧,這幾天就要宣布。我就提前祝賀你啦。你千萬要注意,低調謹慎一點,最好不要到處辭行煽情,彈冠相慶,把自己弄成一個春風得意的樣子。人心難測喲。工作上的事,待我移交時,我會詳細交待。不講了,你該去上班了。”
文一帆放下手機後,在房間來回踱著步,酒後疲勞症一掃而光。從天而降的喜訊,讓他欣喜若狂,興奮得久久不得平靜。他簡單地洗漱了一下,夾著手包,匆匆去了辦公室。
二〇〇一年三月中旬,長江銀行北港市分行一則重大人事變動的消息不脛而走。北港市分行組織部長、人事教育處處長沈斯山調長江行豫都省分行工作,任組織部副部長、人事教育處副處長。他在北港市的工作由長江行瀟水縣支行副行長文一帆接任,平級調動,主持全麵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