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策馬急馳間,項羽內心一遍又一遍得詢問著自己這個問題,一時間卻根本得不到任何答案。心神恍惚下,項羽急馳了將近三個時辰,這才單騎趕到了大興山,看看天色雖然還不是很晚,但是畢竟已經大半天過去了,也許韓信讓自己來找的那個人早就離開了呢!心裏雖然這麼想著,項羽卻還是溜著馬蹄在大興山上下漫無目的得尋找著某個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是誰的人——或許根本就不是人!
突然間,項羽在空無一人的大興山山野上,發現了一個矮小的身形,策馬上去看得真切一些,項羽這才發現那不是個矮子,是個蹲在地上的成年人,那人麵前,卻是一方墓碑。
“鳥盡良弓勢必藏,千秋青史費評章。區區一飯猶圖報,爭肯為臣負漢王!?”項羽翻身下馬,輕手輕腳得走上前去時,就聽到那人伸手撫mo著麵前的墓碑,自言自語得說道:“大將軍啊大將軍!想當年,您親率百萬之眾,戰必勝,攻必取,那是何等叱吒風雲?想當年,您不從蒯通‘三分天下,鼎足而立’之謀,一心輔佐漢王,那是何等忠肝義膽?想當年,長樂宮鍾室,被困麻袋、被刺竹簽,那又是何等奇恥大辱!?子房早叫您謹防功高震主,您卻自認為自己將一片忠心獻給漢王,他就會還給您一片忠心嗎?霸王,您說呢?”
這麼說著,那人緩緩地站起身來,回身處,就見那人身長僅七尺,形態飄逸,道貌仙風,恰是——張良張子房!
張良,字子房,和韓信、蕭何並稱為漢初三傑。
不管劉邦是不是流氓皇帝,後世公認的一種說法是:假使沒有漢初三傑,就沒有四百年大漢帝國!
隻是漢初三傑中,韓信雖然曾經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卻最終屈死長樂宮、不得善終;蕭何雖然鎮邦守國、國泰民安,卻最終不利於韓信、被人詬病;惟有張良,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裏之外,更是深明功高震主的道理,在劉邦建立大漢帝國之後隻要一個區區的留侯,後來還趁機放棄了那塊封地,飄然歸隱,卻不想竟是作了人間的活神仙——當初的韓信、蕭何甚至是呂雉、劉邦都死了,張良卻還活著!
“是你!原來是你!呼……我早就該猜到是你的!”
“四百年未見,霸王別來無恙?”
當年,鴻門宴上,張良和項羽就曾經見過一麵。
“這話應該是我問你吧?你怎麼還活著?”
“嗬嗬……這不過是一些黃老之術,采天地靈氣,當可逐漸縮減對食物的需求,然後進入‘辟穀’……”張良才這麼說著,項羽就沒好氣地打斷道:“別跟我說什麼‘屁股’不‘屁股’啊!當初就是被你小子的一張女人臉給迷惑了,我才在鴻門放過了劉邦。沒想到你小子竟然比韓信還可惡!”
項羽之所以會罵張良是“女人臉”,倒也不足為奇,因為張良的長相確實有些女性化,這件事情曾經讓撰寫《史記》的司馬遷也鬱悶了好一會兒。
“霸王還是這麼先聲奪人、理直氣壯啊!大將軍——我是說韓信,已經完成了他最後的遺願嗎?”
“……,他說是那麼說的,可是我還沒答應他呢!”
“誒?為什麼不答應呢?我以為霸王最痛恨的……”
“劉邦!不錯!我確實恨那小子,那小子,不地道啊!如果他真得有本事能夠像韓信又或者你張良一樣,憑自己的真本事從我手上搶走天下,我就算敗了,也服他!可是他呢?當初我要殺他父親的時候,他竟然說要分一杯羹;睢水大敗,他落荒而逃,竟然把自己的親生兒女推下馬車,妄圖減輕車身的重量;當初在鴻門,他是何等唯唯諾諾,後來在亥下,他又是何等咄咄逼人——就是這麼個混小子,奪走了我的天下嗎?”
越說,項羽就越是氣憤不過。
“不!其實,高祖從來也沒能從霸王您手上奪走過任何東西,因為那個天下,是霸王您親手送給他的呢!”
張良的聲音依舊細緩清邃,卻讓項羽渾身打個機靈,緊接著就想起了虞姬的那番話:霸王,您是敗給了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