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問他:“你愛過我嗎?”他對她說:“因為你,我改掉了一半的壞脾氣;因為你,我戒掉了香煙;因為你,我對著世界說‘我有女人’!我還要怎麼做?”
惠燦第一次明白,人的眼睛是可以像烈火或者寒冰的。雖然喝了太多的酒,看得不大清楚,但是她覺得那個男人現在就是烈火和寒冰。尚永盯著妻子和她的學兄—這兩個剛才還在眉目傳情、竊竊私語的人,眼神非常可怕。惠燦腦子裏飛快地轉著,猛然想起什麼來。那個男人沒有理由用那種眼神看著我!
“我怎麼啦?你一直興致勃勃地站在漂亮女人們中間!你這是幹什麼呀?像看著一個薄情老婆似的!我怎麼啦?”
可是,不知是不是因為懼怕他怒氣衝衝的樣子,她的嘴動了動,沒能說出話來。就在這時,尚永抓起她的手腕就走。才走了四五步遠,時宇一下子喝住了尚永。
“你不覺得太過份了嗎?一句話也不說,就像拖一條狗似的拖著別人走,像話嗎?”
尚永繃著臉,冷冷地說:
“如果是隻狗,不管它和誰玩,我也沒有理由幹預!”
聽到這聲寒氣直冒的回答,時宇和惠燦氣得發暈,真想給這種家夥灌上一肚子辣椒水。她立刻叫道:
“放開!討厭!你要去哪兒!”
“閉嘴!你不是厭煩那些人不懷好意地看著你嗎?”
江尚永可以在別人麵前做到超然於一切,但柳惠燦卻根本做不到。因為做不到,所以就會害怕別人看自己,所以就躲在角落裏喝酒。她也知道這是事實。尚永一句話就點中了她的要害,於是她就默默地閉上嘴,一聲不吭地跟著他走了。
尚夏聽不見聲音,他隻看到不遠處的哥哥對嫂子說了些什麼,卻不知道他為什麼拉她走,也不知道他們要去哪裏。周圍的風景就像無聲電影似的,一如既往地靜靜地展現在他的麵前。可是,他知道哥哥和嫂子的樣子有些不對勁,於是就想走到他們那邊去。就在這時,一個人抓住了他的胳膊。
“喂,小夥子!要是沒有舞伴的話,就和姐姐跳一曲吧!”
親家女孩柳惠媛出現在了尚夏麵前。她麵如桃花,不知道已經喝了多少杯酒了,嘴裏像往常那樣說著不害臊的話。
“就是沒有舞伴,我也不跟你跳!”
看到這個親家男孩無情的回答,惠媛的眉頭皺了起來。她用手勢問道:
“為什麼?為什麼不跟我跳?”
看到她的表情似乎有些傷心,尚夏的臉色軟了下來,不過仍然沒有一絲要接受她的邀請的意思。他用緩慢的手勢接著說:
“我剛才說的不算!可是我真的是不跳舞的!我聽不見音樂,沒法跟上節拍,會踩著你的腳的!”
惠媛拍打著自己的腦袋,似乎難以接受這種說法。可是,不一會兒,她卻向尚夏伸出了手。
“抓住我的手,跟著我走步就行了。我可是夠得上教練水平的!嗯?”
尚夏隻是看著惠媛的手,卻始終不伸出自己的手去。過了一會兒,他用手勢說道:
“我覺得沒有必要非要跳呀!”
這個年輕人臉上平時總是掛著笑容,但是現在的表情卻大不相同。惠媛感到有些畏懼,就沒有像平時那樣去扯他的袖子。優雅的音樂聲在大廳裏盤旋著,這個二十四歲的女孩就這樣目光哀怨地看著尚夏從自己身邊離去了。
從一樓的大廳到位於酒店第十三層的客房,再到幾乎是被扔到床上的現在,惠燦覺得尚永看著她的眼神很恐怖。他額頭上掛滿了汗珠,臉色變得比平時更紅了,惠燦覺得那是因為憤怒。她壯著膽子叫道:
“怎麼啦?幹嗎那樣瞪著我?你分明是在向我發出警告……”
尚永那種怪異的表情讓她覺得很恐懼,也很惱火。時宇哥說的話是真的嗎?我說過和這個男人在一起會幸福嗎?可是,為什麼我現在一點也不幸福呢?和他站在一起,我就覺得像是在承受一種負擔。可是,我也討厭別的女人顯得更般配地、理所當然地站在他的身邊。雖然我的心有時候也會幸福得“怦怦”直跳,但是不幸福的時候似乎更多。這麼想著,她更生氣了,就用拳頭不停地砸趴在自己身上的尚永。
“讓開!你不是說那是開玩笑的嗎?趴到我身上幹什麼?我叫你讓開!”
奇怪的是,不管她怎麼用力砸他,他似乎都不覺得疼。突然,他微弱地呻吟著,斷斷續續地說道:
“別打了!我難受!就因為你!”
惠燦這才發現,他額頭上流著的汗比剛才更多了,手燙得像熱碳一樣。就在她想掙起身摸他的額頭的時候,他無力地癱倒在她的身上。
“體溫三十八度?不可能呀!”
幾個小時之後,惠燦看著從正發著高燒的尚永腋下抽出的體溫計,一臉驚詫地說。我們那天一起淋雨,棒球打得比你還多,怎麼就你感冒,額頭燙得像火球似的?可是,麵前的體溫計不會撒謊呀!”
“真煩!頭都大了!你把喝的水放在那兒涼著。”
尚永發著燒,脾氣卻還是那麼大。聽到他生硬的口氣,惠燦擔心地問:
“不去一下急診室嗎?”
他卻對她的好意報以諷刺。
“如果你是因為電影的事而擔心,那就放心好了!這個該死的燒一退,我就會頭一個趕到拍攝場地認真拍攝的!”
要不是這個家夥生著病,惠燦真想在他頭上揍上一巴掌。別人拚命為他擔心,他卻這樣回答!真是一個沒有教養的家夥!
“等你完全好了之後再去吧!”
惠燦尖聲說著,將從冰箱裏拿出的冰塊放在塑料臉盆裏,再用沾過冰水的毛巾替尚永擦拭滾燙的額頭和脖子上流出的汗。真是一場令人無奈的感冒!尚永從頭到腳,整個就像一團火,張開著的嘴唇裏偶爾發出幾聲低低的呻吟。一開始,惠燦還對他的呻吟聲嗤之以鼻。一個大男人竟然裝成這樣!可是,當那種讓人坐立不安的呻吟聲再次響起時,她開始害怕起來。
還是那不高不低卻久久不退的三十八度,還是那不斷呻吟著喊“我冷我冷”的聲音,那是咒語嗎?過了三個小時左右,惠燦籲了一口氣,掀開床上的被子,躺在了燒得快暈死過去的尚永身邊,然後緊緊地抱住他濕濕的蜷縮著的身體,閉上了眼睛。嗯,我好像是聽誰說過,人的體溫這時候會很有效果的!她今天晚上喝得太多了,連因為這個男人而傷心的事都忘得一幹二淨,而且還敢壯著膽子躺在他身邊。哼,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這可是比在一旁看著要仁慈一百倍的舉動!
“唉,帶著厭惡的情感一起生活了半年多,而且信守諾言,那就是上天賜予的仁慈吧!江尚永,你聽懂了嗎?要是你聽懂了,就快快好起來吧!”
惠燦心裏在對躺在自己懷裏的男人不停地默念著。
“你,這是幹什麼?”
尚永被汗水浸濕的頭發掛在了額頭上,從張開著的嘴唇裏發出的聲音微弱而又嘶啞,但是怒視著她的烏黑的眼睛卻依舊冰冷、清晰。他那雙冰冷的眼睛似乎在說:“你現在有什麼資格躺在我身邊?”她是決心要在他醒來之前悄悄起床的,結果還是稀裏糊塗地躺在他身邊。她心裏雖然很惶恐,卻裝作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回答說:
“你燒得太嚴重了,還說胡話呢!你說你冷,所以我就發發慈悲,權當是應急啦!哪裏還有像人的身體這樣溫暖的火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