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下車的時候,正趕上芙蓉花開。這美麗的江南小城,桃花盡,杏花黃,麥拔節,柳葉壯。四處柳依依,環顧眼茫然。掩映著柳條與芙蓉花斑駁光影的小縣城四處的慵懶與醉洋洋,臃腫的大街看不出精致與美觀,依然是呆板與無聊,靜謐的天空很少有天使經過。天使從來不會拒絕這芙蓉花開滿的季節。
峰與狗小並沒有癡迷於這芙蓉花開的季節,隻要能賺錢,他們願意出苦力。他們很快就在一個建築工地找了份臨時工。
他們倆住進了工棚。閑暇時,工友們打牌、喝酒,狗小很快混進去了。峰罵狗小時下賤胚子。峰雖不喜歡,可是他們滿嘴的葷段騷呱聽得他喜滋滋的,他想女人是什麼?他想了很多周邊的同學,但是都是極為模糊不清。於是他買了幾本雜誌,雜誌上的美女令他充滿幻想,朦朧的神往。可是,時間一長,王子想找女人,找城裏女人,這種渴求如邪念般紮了根。
他在雜誌上看到有這麼幾句話:作為一個女人,你寧願應該相信世上有鬼,也不應該相信男人對你的海誓山盟,什麼山無棱,天地合才敢與君訣,那是謊話。詩經《氓》中說:桑之未落,其葉沃若。於嗟鳩兮,無食桑葚!於嗟女兮,無與士耽!士之耽兮,猶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桑之落矣,其黃而隕。自我徂爾,三歲食貧。淇水湯湯,漸車幃裳。女也不爽,士貳其行。士也罔極,二三其德!
女人的悲慘就在這裏,男人的嘴皮永遠是充滿假話的皮囊。對於峰,也不例外,他想象周邊的女人,很少,閑暇時留意城裏女人,可是人間怎瞧得起他,異樣的眼神能刺死人,蹙著的眉頭能拐死人。在這些美豔的天使眼裏,峰們就是可惡的蒼蠅,嗡嗡的蚊子。峰能看得出來。於是,他第一個月拚命幹活,也很少出門。剛拿到第一個月工資,峰就買了一套西服,一雙皮鞋。回到工棚,工友讓他穿上看看,峰怕弄髒了西服,先到澡堂洗了澡,換了幹淨內衣,在工友的簇擁下他換上西服,眾人“嘖嘖”稱讚,一旁喝酒吃肉的年長工友也轉過頭來,看看峰,不住惋惜,說可惜了這俊小夥!峰拿來鏡子,他也不敢相信鏡子裏的人是自己,麵如冠玉,有棱有角,高挑身材,胸膛筆挺。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如做個鴨吧,幹咱們這一行,俊是浪費!一旁老工友的一席話引得眾人開懷大笑。峰失落地坐在床上,他明白他的意思,也明白這一切的世態炎涼。到了夜晚,峰約工友到大街上轉轉,眩暈五彩的霓虹燈,嬉打哈笑的俊男美女,雍容華貴的各型車輛。連他們城裏人罵人都是那麼自信,一句****娘!聽得峰好生羨慕,老工人卻不以為然。他說這裏不如咱鄉下好,靜靜的水流淌了山莊水塘,嫩綠的草兒爬滿了牆頭房簷,滿圈的牛羊享受著田園時光。峰罵他是十足的呆子,是“莊戶”沒見過世麵!他不語,仍堅持自己的觀點。
上磚、拌灰、攀上爬下,整日髒兮兮,每天昏沉沉。峰想換份工作,找了幾個公司,人家問他有無技術,峰搖搖頭,人家也搖搖頭。狗小也勸他說這城裏人複雜別讓人騙了,峰罵狗小時徹頭徹尾的“莊戶”。峰到了一家大型賓館應聘。賓館缺少保安,他做了介紹,過關了,發了禮服。峰穿上保安製服,那英俊與瀟灑怎麼也擋不住。出入賓館的老女人、小媳婦,直發的、披肩的、劉海的,美國的、歐洲的、日本的、韓國的,見了彬彬有禮的峰都不住惋惜,時間不長,賓館經理找到峰,直截了當地頗為奉承地告訴他,有足夠多的報酬。峰感覺好笑,回來後就告訴了工友,工友們好生羨慕。
但是峰還是不敢,本能的膽小使他不敢有什麼非分之想。他沒有答應賓館經理,依然做著自己的保安。
深夜,下了班的峰無事可做,他走在大街上,兩旁潔白的牆壁在車光的照射下能刺人的眼睛。灰朦朦的天似乎要來場大雨,這幹旱的田地確實需要一場大雨來滋養。峰想,想時又咒罵自己是“老杆”(鄉下人)總斷不了那鄉思。他暗歎一聲,長籲短歎與深思惆悵按理說不屬於年輕風華的他,原本他的成績極為優秀,但是自從迷戀上了網絡,他便一蹶不振,狗小也是如此。老師不知一次都讓他叫家長,爹還算是有麵子,如果不然早就被趕回家了。因此,他的這種不快樂與不自由的天性促使了他的老成穩重,不像他這樣的年齡與性格。他瞟了一眼四周昏花的店麵,餓了,他不能像那些同齡人挪著一條腿,而另一條老是遲到的跟上,頭發染得五彩,窄窄的眼鏡片透著古怪與桀驁不馴。他隻得躲到拐角要了一碗餛飩,正吃著,猛然抬頭瞥見了一個高挑的女人,眼神閃爍不定,也就隻能看見他的眼睛,這個女人長得肯定不錯,峰想,有身材,眼神有力似乎有點淒慘。管他呢,與自己又何幹,峰想,又繼續吃飯。但是餘光發現那女人在遠處的牆上貼著什麼,峰並不在意,無非是各類培訓班招生,房屋租售,招聘人員,這沒有什麼大驚小怪。可是女人貼完便迅速離開,似乎做了賊一樣,他怕別人的眼神,眼睛盯著地麵,很快便消失在巷口。說也怪盡管黑夜,路燈睜著白內障的眼睛,忽明忽暗。牆下一個人站著,似乎有趣,隨後兩個三個,頓時聚集了許多人,或罵或笑或嘲諷或侮辱。峰吃過餛飩過了去,他的個高步需要鑽進去在外麵就可以看見牆上的一切文字,雖有些黑暈黯淡,但是字跡清晰可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