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進一步排除自己的嫌疑，他事前還安排鬼築成員到他將要開設講座的報告廳安放炸彈。上官教授在七月十二日下午才告訴講座的負責人在哪裏開設講座，為什麼鬼築成員在七月十一日下午已經到那個報告廳安放炸彈？自然是上官教授把地點告訴他們的。
“上官教授知道，在銀河城發生爆炸後，警方會對銀河城裏麵的監控錄像展開排查，發現鬼築成員的行蹤後，便會知道他們先到了地球村大酒店安放炸彈，接著還到理工大學的一個報告廳安放炸彈。因為發現理工大學的報告廳被安放炸彈的時間應該比較早，所以警方有足夠的時間趕到報告廳拆除炸彈，哪怕來不及拆除，至少可以疏散人群，可以說，上官教授是沒有危險的。事後警方會認為‘上官教授也差點死於爆炸中’，自然就不會懷疑他跟鬼築有關了。”
霍奇俠思索片刻，問道：“慕容，你的推理，有什麼實質性的證據支持嗎？”
“沒有，但現在我們可以去驗證一下這個推理。”思炫說罷轉過身子，徑自走了。
霍奇俠連忙跟了上去，“怎麼驗證？”
思炫邊走邊說：“上官教授不會想到我這麼快就在監控錄像中發現了鬼築成員的行蹤，並且得知理工大學的報告廳中有炸彈。在他的計算中，警方至少要在下午一點半以後才能發現報告廳中的炸彈，隨後到那裏去疏散人群。
“實際上，現在，在離爆炸還有一個多小時的時候，我們已經拆除了報告廳的炸彈了。上官教授以為炸彈還在報告廳中，下午兩點前，他看到警方遲遲沒有行動，會以為警方沒有找到報告廳這個爆炸點，這樣的話，他就會采取行動，逃離報告廳。”
霍奇俠總算明白思炫的意思了，“你是說，如果上官教授在兩點前離開了報告廳，就可以證明他是大鬼？”
“是。”“萬一他隻是碰巧要離開報告廳呢？”
“我們先在外麵把報告廳的門上鎖，如果他真的是大鬼，自然會露出馬腳。”
兩人正聊著，宇文雅姬也來到理工大學跟他們會合了。霍奇俠把思炫的推理以及計劃告訴了雅姬，雅姬沒有異議。接下來，三人便前往報告廳蹲點。思炫和雅姬守著報告廳的正門，霍奇俠則守著報告廳的後門。接近下午兩點時，他們便在外麵把兩扇門都鎖上了。
果然，在離兩點還有五分鍾的時候，上官教授終於行動了。此時上官教授聽思炫叫自己為大鬼，長歎一聲，深有感觸地說：“慕容思炫，這麼多年了，你始終是我們組織最難對付的對手啊。”
雅姬見上官教授承認自己是大鬼，便說道：“除了地球村大酒店和這個報告廳的炸彈，其他七組炸彈我們都已經找到了，並且成功拆除了。此外，很遺憾地告訴你，蔣鶴宜也已經被我們救出了。直到剛才，隻有七十多萬人投了‘該死’票，落下的沙子並不足以掩埋蔣鶴宜的口鼻。”
上官教授歎道：“沒想到我兩次都殺不了這個蔣鶴宜！難道這是天意？”
思炫雙眉一蹙：“兩次？”
“是啊，這是我第二次試圖殺死蔣鶴宜了。”上官教授想起遙遠的往事，目光有些遊離，淡淡地道，“六十年前，我作為當時鬼築頭號殺手，就曾經刺殺過他一次。”
插曲：大鬼篇（三）
一九六〇年八月。
鬼築第一代大鬼屠天堂遇害的兩年後。
屠天堂的大徒弟、鬼築第二代大鬼雷寧，派遣鬼築的頭號殺手“稻草人”刺殺蔣鶴宜。
然而由於內鬼告密，刺殺行動失敗，和“稻草人”一起參加刺殺行動的鬼築成員全部遇害，“稻草人”也身受重傷。
雷寧去探望“稻草人”的時候對他說：“語軒大哥，你好好養傷，等你康複以後，我們再籌劃下一次刺殺蔣鶴宜的行動。”
“下一次，我一定不會失敗！”代號為“稻草人”的殺手上官語軒咬著牙說道。
可是雷寧和上官語軒都沒有想到，此時蔣鶴宜已經逃到國外。他們更沒有想到，蔣鶴宜在六十年後才回國。
再說當時，上官語軒為了報答屠天堂的救命之恩，一直輔助著雷寧管理鬼築。
一九九四年一月，六十二歲的雷寧把大鬼之位交給了自己的繼承者裘夜留，裘夜留成為第三代大鬼。雷寧退出鬼築，上官語軒則繼續留在鬼築，輔助著裘夜留。
二〇〇九年二月，裘夜留病危，交出了大鬼之位。
“你就是周宇今天上午所講述的那個關於鬼築的故事中，在L市警方對鬼築實施圍剿行動時，被第一代大鬼屠天堂救下的那個鬼築成員？”宇文雅姬向上官教授問道。
上官教授微微地點了點頭，講述起當年的事。“是的，為了報答屠天堂的救命之恩，我一直在輔助著屠天堂的大徒弟，即第二代大鬼。後來，第二代大鬼老了，於是把大鬼之位傳給第三代大鬼，我則留在鬼築，繼續輔助第三代大鬼。
“據我所知，你們掌握了不少第三代大鬼的資料，對吧？既然如此，我也沒必要隱瞞了。第三代大鬼叫裘夜留，他同時也是鬼王社的幫主。
“十一年前，裘夜留病危，於是傳位給我，從此，我便成為鬼築的第四代大鬼。這幾十年來，每一個大鬼都把殺死蔣鶴宜作為自己的最高使命。我們一定要殺死蔣鶴宜，為當年鬼築枉死的兄弟們報仇，也為這個本來不該存在的犯罪組織鬼築的所有成員討回一個公道。”
“第二代大鬼是誰？”雅姬追問。上官教授搖了搖頭，“無可奉告。”
思炫卻已經猜到了，“是雷寧，對吧？”
霎時間，上官教授那張布滿皺紋的臉上狠狠地抽搐了一下。“我之前一直在監視的那個叫雷寧的老人，就是當年把大鬼之位傳給裘夜留的第二代大鬼。宇文查到在裘夜留病逝前，雷寧曾跟裘夜留多次接觸，不是因為雷寧是裘夜留的繼承者，而是因為雷寧去探望自己的繼承者裘夜留。至於雷寧數次接觸黑桃會成員，自然也是以前任大鬼的身份。
“這個雷寧作為曾經的大鬼，還真是有兩下子，某天晚上我和霍奇俠跟蹤他，他作為一個八十多歲的老人，竟然成功擺脫了我們……”
上官教授打斷了思炫的話：“你說的雷寧到底是誰啊？我不認識。慕容思炫，沒想到你也有推理錯誤的時候啊。”
思炫不緊不慢地說：“根據我此前的調查，雷寧的出生日期是一九三三年六月二十五日，他今年八十七歲。當然，他的出生日期並不能證明他是第二代大鬼。不過，你讓冒牌大鬼在直播間講述的那個故事，卻無意中透露了重要信息。
“當時周宇說，一九五八年六月，在蔣鶴宜的安排下，L市警方對鬼築實施圍剿行動，屠天堂被殺，數天後，在屠天堂的大徒弟二十五歲生日那天，他正式接任大鬼之位。一九三三年六月出生的雷寧，在一九五八年六月，正好是二十五歲。”
上官教授愣了一下，反駁道：“這隻是巧合而已。你總不能說所有在一九五八年六月正好二十五歲生日的人都是第二代大鬼吧？”
思炫沒有理會上官教授的辯解，繼續推理。“在此之前，一切都在你的計算之中。你故意安排同一組鬼築成員分別到銀河城、地球村大酒店、理工大學的報告廳等十個地點去安放炸彈，目的就是讓我們以銀河城為線索展開調查。你早就料到我們會排查銀河城的監控錄像，從而找出理工大學這個炸彈安放點，接著對在理工大學開設講座的你產生懷疑，並且提前拆除炸彈，再設局讓你露出馬腳。
“是的，我們被你的‘劇本’所引導，最終在這裏揭穿你的大鬼身份。而你之所以讓我們查出你是大鬼，就是為了保護雷寧。你知道我們在調查雷寧，所以自己挺身而出，轉移我們的視線，當我們查到你是大鬼，自然就不會再去調查雷寧了。”
此時雅姬的手機響起。她接通了電話，低聲跟對方聊了幾句。與此同時，思炫繼續說道：“也就是說，你在自己開設講座的報告廳安放炸彈，不是為了給自己洗脫嫌疑，相反，你是為了讓我們對你產生懷疑，把你揪出來。你之所以這樣做，自然是因為你在屠天堂臨死前答應過他，要竭盡全力保護他的大徒弟雷寧。”
上官教授默然不語。
這時候雅姬掛掉了電話，接著思炫的話說道：“上官語軒，我的同事已經查到了，你患了癌症，生命隻剩下幾個月了，所以，你決定‘自爆’，從而達到保護雷寧的目的。”
上官教授搖了搖頭，從容不迫地說道：“你們說了這麼多，都隻是猜測而已，根本沒有證據。我今天所做的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麼，你們自己去找答案吧。但有一點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們，我一定會殺死蔣鶴宜，為鬼築——這個本來不應該存在的組織——的所有成員討回公道。“你們以為把蔣鶴宜從那個玻璃箱中救出來就沒事了？慕容思炫，你還記得黑桃2吳依倫子是怎麼死的嗎？她被黑桃4在大腦中植入了一枚微型炸彈。我說到這裏你應該也明白了，是的，我在蔣鶴宜的大腦中也植入了這樣一枚微型炸彈。
“這枚微型炸彈的引爆器跟我的脈搏連接，隻要我的脈搏停止跳動，炸彈就會引爆，也就是說，蔣鶴宜將會和我同時死亡。”
雅姬立即提高警惕，防止上官教授自殺。
上官教授淡淡一笑，“宇文隊長，你放心吧，我是不會自殺的。把蔣鶴宜這個千古罪人一下子炸死，真是太便宜他了。他自己也知道他的大腦中被植入了微型炸彈，還知道他的命跟一個癌症病人的命綁在一起，就讓他過上幾個月擔驚受怕的生活吧。對了，最後提醒你們一下，不要試圖拆除那枚微型炸彈，否則炸彈會立即引爆。”
雅姬冷然道：“為了殺死蔣鶴宜，你也算是煞費苦心了。”“不管怎樣，我們鬼築和你們的戰鬥，到今天總算可以畫上一個句號了。六十多年了，我累了，我真的累了。”上官教授有些疲倦地說，“這一次，我真的要好好休息一下了。”
最後，上官教授被數名警察帶走。
當他從思炫身邊走過時，思炫忽然聞到一絲香味。
“我們和鬼築長達十多年的戰鬥，總算結束了。”雅姬想起昔日的那些戰鬥，心中也頗有感觸。
然而思炫卻說：“或許還沒結束。”雅姬一怔，“為什麼？”
思炫隻說了兩個字：“香味。”
此時，把上官教授押走的一個警察跑回來，有些慌張地說：“隊長，剛才上官教授說要上廁所，沒想到他竟然在隔間裏用刀片割喉自殺了！”
“什麼？”這倒在雅姬的意料之外。
思炫咬了咬手指，“他剛才說自己不會自殺，其實就是為了讓我們對他放鬆警惕。現在他死了，一切都死無對證了。”
插曲：大鬼篇（四）
一九九四年一月。
第二代大鬼雷寧傳位給第三代大鬼裘夜留之時，隻有上官語軒一個人在場。
“夜留，從現在開始，你就是鬼築的大鬼了，為了掩飾身份，你同時還要出任鬼王社的幫主。”雷寧交代道。
裘夜留恭恭敬敬地道：“是的，大鬼大人。”
雷寧接著又看了看上官語軒，“語軒大哥，夜留就交給你了。”上官語軒向雷寧拱了拱手，“大鬼大人，你放心吧，我會好好輔助新一代的大鬼大人的，我們一定會讓咱們鬼築逐漸強大，總有一天，當我們的勢力擴展到海外，我們便可以把蔣鶴宜那個奸賊揪出來了。”
上官教授在洗手間的隔間裏割喉自殺的同時，蔣鶴宜大腦中的微型炸彈果然引爆了。
這個鬼築的真正締造者就此一命嗚呼。
當天，第二代大鬼雷寧也被帶回警察局接受調查。
翌日下午，宇文雅姬來到慕容思炫所住的出租屋，找到了思炫。
“我根據你的要求，重點調查了黑桃A呂永杭一生的經曆，”雅姬頓了一下，臉色凝重地說，“果然發現了一個重要的疑點。”
“是什麼？”
“根據此前的調查，二〇〇三年七月十八日，蜈蚣幫的幫主鮑劍波殺死了劉一鳴的母親沈琦、妻子趙惠茜和妹妹劉子昕，以此報複劉一鳴告密。緊接著，在當時的大鬼裘夜留的授意下，黑桃A親自招募劉一鳴加入鬼築。
“然而我昨天卻查到，呂永杭在二〇〇三年上半年出國了，直到二〇〇四年的年初才回國。也就是說，黑桃A招募劉一鳴加入鬼築的時候，呂永杭根本不在國內。”
思炫點了點頭，淡淡地道：“和我推理的一樣，呂永杭根本不是真正的黑桃A。”
“哦？”雖然雅姬也有過這樣的猜想，但從思炫口中聽到這樣的推論，還是心念一動。
思炫接著分析：“二〇一三年八月，小鬼蕭素召集黑桃會成員到鱷魚峰山頂見麵。在此之前，除了大鬼，沒有人知道黑桃A的身份。此時，黑桃A讓自己的心腹呂永杭代替自己去開會。從此，呂永杭便成為黑桃A的替身，以黑桃A的身份出現在其他黑桃會成員麵前。而真正的黑桃A則在幕後操控著呂永杭的行動。”
雅姬倒抽了一口涼氣，“這麼說，真正的黑桃A果然是……”“是的，就是上官語軒。”思炫語氣肯定。“你是怎麼發現他有可疑的？”雅姬有些好奇。“昨天，在上官語軒被帶走之前，我聞到他的身上有一股梔子花古龍水香味。三年前，吳依倫子遇害前曾告訴過我，當年收養她的黑桃A的身上散發著梔子花的香味，而她也是因為這種香味對黑桃A產生信任的。”
雅姬總算明白了，有些感慨地說：“沒想到當時吳依倫子無意中說出來的話，卻成為三年後我們揭穿黑桃A最後的詭計的關鍵線索。”
思炫抓了抓自己那雜亂不堪的頭發，進一步分析起來。
“此前我們以為呂永杭是黑桃A，實際上呂永杭隻是黑桃A的傀儡，真正的黑桃A是上官語軒；我們以為上官語軒是現任大鬼，實際上真正的大鬼另有其人。
“自始至終，上官語軒都是以黑桃A的身份在輔助大鬼，他自己根本沒有接任過大鬼之位。他之所以製定這個計劃，讓我們認為他是大鬼，不光是為了保護雷寧，更重要的是保護現任大鬼。”
雅姬“嗯”了一聲，“黑桃會已經全軍覆沒了，鬼築氣數已盡，第四代大鬼的身份即將曝光，上官語軒當年答應過屠天堂要全力輔助大鬼，而且他又患癌，命不久矣，所以他便冒充大鬼，為鬼築畫上句號。”
“他之所以急著自殺，就是為了讓我們不能在他口中問出任何跟現任大鬼相關的信息。”思炫補充道。
“現在我們隻能嚐試從雷寧口中問出現任大鬼的信息了。”雅姬說。
思炫卻搖了搖頭，“恐怕雷寧也不知道。當年雷寧把大鬼之位交給了繼承者裘夜留後，應該就不再插手鬼築的事了。所以，他也不知道裘夜留的繼承者是誰。
“十一年前，裘夜留把大鬼之位交給自己的繼承者，這件事作為大鬼心腹的黑桃A上官語軒自然知道。從此，上官語軒便全力輔助第四代大鬼。”
雅姬秀眉一蹙，“這麼說，知道第四代大鬼身份的人，就隻有裘夜留、上官語軒和大鬼本人，現在裘夜留和上官語軒都死了，恐怕再也難以查出大鬼的身份了。”
在離鬼築的最終秘密隻有一步之遙的時候，思炫和雅姬卻不得不止步。
插曲：大鬼篇（五）
二〇二〇年七月十七日。銀河城爆炸前一天晚上。
上官語軒和鬼築的大鬼在一個偏僻的地方見麵。兩人都知道，這是他們的最後一次見麵了。
“大鬼大人，以後沒有我在你的身邊輔助你，請你多加小心。”上官語軒的語氣有些傷感，他頓了一下，又叮囑道，“到了合適的時機，你一定要東山再起，重建鬼築。”
大鬼微微頷首，用稍微有些激動的語氣說道：“您放心吧，鬼築是不會消失的。假以時日，我一定會卷土重來，到時候，我會把鬼築今天所受的恥辱，向警察、向慕容思炫，十倍討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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