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上本就沒睡,此時逍清子的聲音對他來說無異於催眠曲,片刻工夫他便頭如搗蒜,隨即陷入甜美的夢鄉。
無名緊皺著眉頭醒了過來,他是被吵醒的,被巨大的呼嚕聲吵醒。
抬眼就發現逍清子眼神古怪無比的看向他身邊,轉頭看去,程懷寶腦袋已經垂到盤坐的腿上,響亮無比的呼嚕聲正是從這小子的嘴裏發出的。
無名有些不知所措,依照他以往的風格,此時肯定已將這搗亂的家夥扔出房了,可不知為什麼,他的心阻止他這麼做。
無名迷惑的問自己:“我這是怎麼了?”
無解。
麵對眼前這聽道聽至呼嚕震天的小子,逍清子的心頭如被重錘敲了一下,一些往日從未有過的想法紛紛湧上心頭。
“我到底在做什麼?三十年來我到底做了什麼?執著的要觀中弟子聽聞大道至理,然而三十年來無數弟子在我麵前如坐針氈,有人悟道了嗎?算來隻怕隻有無名一人。那麼我到底在做什麼……”
同樣的無解。
道室中充斥著程懷寶那響亮的呼嚕聲,逍清子與無名同時陷入沉思中。
程懷寶在渾身的酸痛中醒來,那酸痛是他有生以來頭一次盤腿睡覺,氣血運行不暢的必然結果。
他迷迷糊糊的抬起頭來,卻被另兩人直通通射在自己臉上的目光嚇了一跳,直覺以為臉上出了什麼問題,伸手去摸,摸了滿手的口水。
程懷寶尷尬的搔搔頭道:“就算我睡覺流口水,你們兩位也不用這麼驚訝吧?”
無名直板的聲音響起:“你打擾了我修道。”
程懷寶幹咳兩聲道:“道有什麼可修的,人活在世每日不過三飽兩倒,求個痛快自在,何必自找罪受。念經能當飯吃?便是真能當飯吃,也是世間最難下咽的東西。”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程懷寶無意中的一番話聽在逍清子耳中卻有若醍醐灌頂一般,這個修道修了幾乎一生的老道無意識的重複著程懷寶的話,突然身形一震,眼中神光四射,多年來困擾他的瓶頸終於被他參破,嘴中喃喃道:“五十餘年來逍清皆有若井底之蛙,隻知坐井觀天,然天下之大豈是井中之蛙所能知曉。不體遍人生百態,如何參得透大道至理?出世然後入世,入世乃為出世。我錯了,執念一場誤我三十年修行,罷!罷!罷!道者有緣,無緣者如何修道,我終於明白了。”
他明白了,無名與程懷寶卻糊塗了,兩個小子大眼瞪小眼,皆不知他嘴裏嘮嘮叨叨的說的是什麼。
逍清子回過神來,眼見兩個小子迷惑不已的打量自己的眼神,微微一笑,頷首向程懷寶施了一禮道:“小友方才一席話,點醒逍清三十年執念,逍清在此謝過。”
程懷寶木訥的點了點頭,心道:“可不能讓我這兄弟修道,看這老道修道修得有些瘋癲了。”
逍清子又對無名道:“無名,即日我將入世修行,恐怕無法再引你修道,藏經殿中有道經三百餘卷,你可任意翻看參悟。你生俱靈根,乃與道有緣之人,然若要悟道,仍需苦修不輟,切記切記!你二人去吧。”說罷衝二人一揮手。
無名心中有無數疑問,可沒容他提出,已被程懷寶硬拉出道室。
出了道室,程懷寶才道:“這老道真囉嗦,嘰裏咕嚕說了那麼多居然一點不累。幸好不用隨他學道,不然遲早學的與他一樣瘋癲。
無名默然,心中在想逍清子的話,經曆過道心至境中那奇妙無比的感受,他對於道這個東西真的有了興趣。
第二天,一個消息震驚玄青觀上下,玄青二怪之一、玄青兩大劫難“殉道日”的始作俑者逍清子長老下山了。
沒人知道原因,逍清子走時隻對掌門逍遙子說要入世。因此所有的玄青弟子都理所當然的認為逍清子是被無名與無法無天兩個小祖宗*跑的。
不然怎會那麼巧,無名聽道的第二天,無法無天聽道的第一天,足足有五十餘年足不出觀的逍清子長老突然決定入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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