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好痛……
我覺得整個身體都好像不屬於自己一樣,輕飄飄的異常難受。眼前是黑色的混沌一片,似乎還有些未知的光影飄飛。
“海莉亞小姐,醒醒。”意識模糊中,我隱約聽見耳邊有一個柔和的女聲呼喚道,“小姐,醒醒。醒醒。”
誰的聲音?我微微皺了皺眉,試圖睜開眼睛。然而眼前仍然是朦朧模糊的景象,根本什麼都看不清。我能感覺到自己似乎躺在什麼東西上,手指幾乎是不由自主地抓住了身下的某物。
“醒醒,海莉亞小姐。”那個聲音還在呼喚。
海莉亞……是誰?我的思維幾乎是無意識地運轉著,這個名字聽起來,好像歐美國家的人一樣。
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還能記得,自己走在去KTV的路上,迎麵駛來了那樣大的一輛卡車……在此之後的記憶幾乎是一片空白,隻隱約聽見了一聲尖銳的刹車,身邊死黨驚駭的呼聲,以及肉體與鋼鐵相撞的鈍響。
……是的,我,肖瑤,在與朋友聚會的路上出了車禍。然而誰來告訴我,在那之後又怎麼了?難道我死了嗎?
那個女聲還在不停地呼喚著:“小姐,快醒醒吧。馬科爾醫生說,你的病已經基本痊愈,現在應該已經能夠正常活動了。海莉亞小姐,不要再睡了!”與此同時,有一雙溫暖的手搖晃著我的肩頭,讓我的意識頓時清醒了不少。
眼前的迷霧散去。
我的視線漸漸清晰起來,能夠看見自己處在一個小房間裏。透過半掩的房門,隱隱能看見走廊上昏暗的燈光。我這才發現自己剛剛用手抓住的東西,隻不過是身下潔白的床單而已。麵前有一個看上去三十來歲的女人搖晃著我的身子。那女人並不漂亮,五官和打扮都很平庸,但看起來卻有一種親切的感覺。這麼說來,她應該就是一直呼喚我的那個聲音的來源了。
我掙紮著坐起來,感覺身體還是說不出來的虛弱。我向四周環視了一圈,最終還是把視線鎖定到麵前的女人身上:“請問……我這是在哪裏?”
“海莉亞小姐,”那女人似乎看到了什麼不可相信的事情,臉上頓時寫滿了驚詫,“您當然是在自己的家裏了。”
也就是在這時候,我忽然意識到了一個非常可怕的問題——那個女人,還有我自己所說的話都不是中文!……甚至不是英語,不是日語德語法語,不是任何一門我曾經聽過的語言……
這門未知的語言從我自己口中說出,竟是如此自然流利,仿佛自己的母語一般。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我強壓下心中的驚恐,問道,“我是誰?你——請原諒我的無理——你又是誰?”
“海莉亞小姐,您不認識艾達了嗎?”那個中年女人用一種溫和的目光注視著我,“這麼說來……可能是連續發高燒的後遺症吧。小姐,您先在這裏休息,可能過一段時間自然而然就想起來了。”說完之後,這位婦人好像忽然想起了什麼,走出房間對某人說道:“奧蓮娜夫人,海莉亞小姐已經清醒了。”
我不知道門外被稱為“奧蓮娜夫人”的人是誰,隻聽見一個冷冰冰的應聲,然後艾達就又回到了床邊守著我。
就在這時,我覺得自己的身體開始不可抑製地顫抖,因為我忽然注意到了她所使用的語言。不是漢語,甚至不是英語日語西班牙語乃至我所聽過的任何一種語言……然而這些陌生的語句在我聽來卻是明明白白,就像從娘胎裏開始學來的一般。
我盡量讓自己淩亂的心緒平靜下來,輕聲提問:“……那麼,艾達,能不能告訴我現在是什麼時候?”
“聖光曆七三九年,墨月初。”艾達說出這樣的一個時間。頓時,我的內心墜入冰窟。
我敢用我的全部智力發誓,這絕對不是地球上的紀年方式!……我什麼都不記得,但我卻清楚的知道這不是我的生活。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喃喃自語,然而口中吐出的,依舊是那種既陌生又熟悉的古怪語言。我顫抖著低下頭,試圖理清自己混亂的思路——就在這時,一個更大的打擊降臨在我心頭。
因為我看見了自己的手。
粉嫩嫩的一雙小手,手掌和指頭都是圓滾滾的,看上去很是可愛。手背的顏色是透著粉紅的白,比我見過的任何人都要白皙。不管從什麼角度來說,這都是一雙很漂亮的小孩子的手。
不對。不對。我頭痛欲裂,又一段記憶從我腦中浮現。我曾經學過一段時間鋼琴,但因為沒有耐心而被迫放棄。之所以會有學琴的念頭,是因為別人說我有一雙天生的鋼琴家的手。不對,我以前不是這樣的。我的手指很長,骨架也並不嬌小,絕對絕對不是現在這副樣子!
“鏡子!有鏡子嗎?”我大叫。艾達憂心忡忡地看著我,沉默著遞來了一麵雕花銅鏡。我剛剛看到鏡子裏的自己,手就像觸電一般地縮了回去,大腦中一片空白。銅鏡頓時落在地上,發出“叮”地一聲輕響。
……鏡子裏的人,不是我!
我看見的,是一個大約八九歲的小女孩。她五官小巧,皮膚如雪一般蒼白,黏膩的紅發披散在腦後。女孩有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然而此時的眼中卻寫滿了驚恐。
那個女孩就是鏡子裏的我,但她絕對不是我!不是肖瑤!我的相貌不是這樣的!雖然這個女孩像洋娃娃一般可愛,比我本來的樣子好看不少,但她畢竟不是我自己!最重要的是,我已經十七歲了,怎麼會忽然變成了這樣一個小丫頭?
“海莉亞小姐,你沒事吧?”
“不要叫我海莉亞!”我猛然踢掉被子,發瘋似的地抓過自己的頭發。暗紅的發絲從我的指間流瀉而下,我的黑發到哪裏去了?我的記憶到哪裏去了?我的世界到哪裏去了?艾達試圖把我抱起來,卻遭到我更強烈的反抗,“不要叫我海莉亞!不要!不要!”
現在我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就是盼望著這個女人隻是一個角色扮演公園的工作人員,或是電視台捉弄人節目的主持人;要不,一切都是一場夢境,那再好不過了。然而當我的手不小心撞到床沿時,還是感到了一陣火辣辣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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