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不大，卻帶著無與倫比的威嚴——眾臣目視著這位睿王緩緩而來，群臣自發的讓開一條路，一個個斂氣冥息，仿佛走來的不是一個王爺，而是一代帝王。
來到信王麵前，揭開蓋臉的黃綾，信王已經散掉瞳孔大而幽深，依舊執拗的大睜著。
“皇兄賜你以王爵入土，他已經原諒你了。”朱平安伸出一隻手，覆在他的眼上：“你可以瞑目了。”說完後，他轉身離去，再不回頭。
幾個小太監驚訝的發現，信王的眼竟然真的合上了！
朱平安回來的時候，已經有幾個醫官圍著天啟轉來轉去。
天啟剛進了一碗參湯，看著氣色比剛才好了很多，可是眼尖的人都發現，每一個檢過脈的醫官的臉比死了爹更難看。
這意味著什麼，群臣們知道，朱平安也知道。
當朱平安來到榻前的時候，天啟倏得睜開了眼。
二人的眼神碰在了一起，彼些都是一怔。天啟忽然想起了自已打開父皇留下的第二道遺詔，他苦笑了一下：“父皇的遺詔，朕賜給你，你看了沒有？”
朱平安愣了一下，他不知道這個當口再提起這個事有什麼關係，但還是老實的回答道：“沒有。”
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看到天啟舒了口氣：“為什麼不看？”
是啊，為什麼不看呢？
對於這個問題，他卻不知道怎麼回答。
他能說幾次都想看麼，可每次他將要打開的時候，本來好容易鼓足的勇氣，一下就泄得無影無蹤的。
他苦笑了一下：“我總覺得，還不到我看的時候。”
這個答案有點出乎天啟的預料，以至於他沉默了幾分鍾：“朕對你並不怎麼好，你記恨朕麼？”
朱平安搖了搖頭：“你雖然對我不怎麼好，但也沒有怎麼壞。”
天啟怔了一下，忽然哈哈笑了開來，然而也隻是笑了幾聲，就被一陣咳嗽打斷了——
“很好，很好——”在噴出一口血後，天啟的精神貌似好了很多，就連聲音都變得響亮起來：“朕有你這樣的兄弟，也算安心了。”
“來人，擬詔！”
到了這個時候，誰都明白，皇帝這是準備幹什麼了。
群臣中飛速的湧上幾個人來，持筆研墨伺候著，剩下的人不約而同全都將視線凝結站在那裏一動不動的朱平安身上。
天終於要換了——
“朕以涼德，纘承大統，意與天下更新，用還祖宗之舊。不期倚任非人，遂致虜猖寇起——”皇帝的聲音由高到低再到幾不可聞，大殿中已經有人不知的謂的低哭了起來，天啟煩燥了揮了下手：“哭什麼，朕還沒有死呢！”
哭聲瞬間停了——天啟的眼角有淚光閃爍：“朕百生之後，吾兄弟當效堯舜，爾替朕登基，為民造福，勿負列祖列宗！”
當乾清宮一片悲聲震耳欲聾的時候，當景陽鍾悠揚長鳴九聲的時候，在雲海中掙紮了半天的太陽終於跳到了半空，灑下一片金光，整個世界都變得明亮光輝。
朱平安緩步出殿，站在玉石欄杆前，仰頭觀日。
其時風來，他半眯著眼眸，眼神半隱在濃長的睫毛下，淡淡的斜睨一眼蒼穹，長長地歎了口氣——
一個時代終結了，一個時代開始了。
{完結了，或許會有兩個番外——。心情很複雜，不知所雲了。我很用心地寫了這本書，卻沒有得到想好的結果，人生不如意，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