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平安無意中一抬頭,正好碰到他的目光,便和顏悅色地道:“啊,都五更天了,都這麼晚了,你回去休息吧。”
文震孟忽然覺得眼眶有些發酸,又覺得有些冤,不是他想睡覺好不好,是他想讓他睡覺!
做為睿王黨的忠實戰友與下屬,這一刻他特別想將那些在家厥著屁股,拔光頭發寫奏疏那些家夥全都提溜到這一刻,把那些張嘴吃肉,閉嘴罵娘的那些世家高門綁到這一刻,把那些吟風弄月,狎妓頭問優的那些文人高士抓到這一刻,讓他們一個個睜大狗眼看看,他們口誅筆伐的當今睿王,每天過得就是這種宵達旦燃燒生命的日子。
看看他們愧不愧,羞不羞!
然而這些想法都隻能想想,一切都是無用。
文震孟長長歎了口氣,得,不睡都不睡吧,自已陪著就是了。
事實證明有時候不睡,也會有意外的效果。
當更聲剛響五更的時候,東方天際已經蒙蒙亮了。
文震孟放下手中筆,伸了個懶腰,準備去院裏清醒一下。
就在這個時候,看門的小吏急匆匆的跑了進來。
“站住,”文震孟連忙喝住了他,朱平安好容易伏案睡著了,怎麼可能讓人打擾他,他躡手躡腳跑過去:“殿下剛睡著,不要去吵他,有什麼事和我說。”
小吏知道這位文大人是睿王殿下左膀右臂,登時存了個巴結心思,壓著聲音笑了笑:“外頭錦衣衛都指揮僉事許大人命人送來了一封信,千叮萬囑的要小的一定麵呈睿王殿下。”
“誰?”
文震孟幾乎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再次確認一遍之後,瞬間整個人都不好了。
許顯純是什麼人?臭名昭著的閹黨骨幹核心,五彪之一,別人不清楚,文震孟是知道的,因為審汪文言和楊漣的案子,這位主和朱平安的過節還不小。若說以前雙方都在暗地裏鬥,外頭還留著一張臉的話,那麼自從睿王南巡歸來,那張已經千瘡百孔的麵皮早已經隨風四散了。
憑他也配給睿王來信,這世界真是瘋狂了——老鼠都敢給貓當伴娘了。
文震孟幾乎是連想都沒有想,伸手將那封信丟到地上,猶不解氣,喝道:“拿出去,讓他滾!”
小吏不知就裏,搞不明白這位大人幹麼發這麼大的火,不過還是從善如流的拾了起來,“是是,大人莫生氣,小的這就去回了他。”
就在他轉身剛要跑的時候,一個帶著明顯疲憊的聲音低低響起:“不用費事了,送都送進來了,我倒想看看他說了些什麼。”
文震孟覺得這個人就是閑的,一個奸狗還能好事?
看一眼沒準就會惡心吐了。
可是很奇怪,他眼睜睜看著睿王的臉色由剛拆信時的不經意慢慢漸得凝重,然後由凝重變成沉重,到最後已經鐵青一片!
“送信的人呢?”
小吏和文震孟都驚了,小吏磕磕巴巴剛要說,卻發現睿王已經一陣風一樣飄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