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玥遙視著遠方,暗夜深處,仿佛有她想要看見的人。過了許久,她問:“那,以你看,翼風和他交手會有幾分勝算?”
穆天發覺自己心裏澀得發苦。他簡直有種衝動,想說你能不能問點別的?什麼都行隻要別再提翼風。這衝動把他自己都嚇了一跳,其實他從來都不是這麼小氣的人,何況翼風還是他最好的朋友。
穆天歎口氣,原來這就叫嫉妒,他這輩子從來都隻有別人嫉妒他,現在他才知道嫉妒的滋味還真叫難受。
“我不知道。”他淡淡地說,“我已經很多年沒有見過翼風出盡全力,不知道他現在的進境到了什麼程度。至於小九的劍法……”他停下來,想了很久,才緩緩道:“單論劍法而言,我想,任何人都很難再勝過小九。”
帝晏排行第九。能夠這樣稱呼他的,當然隻有他的長輩和兄姊,就算是長輩和兄姊,也隻有最親近的幾個人,才能夠這樣隨意。所以,如果是別人說出這樣的話來,可以不信,但穆天這樣說出來,不能不信。
流玥的眼眸倏地一黯,慢慢地將嘴唇抿成了一條直線。她的眼睛冷冰冰的,她的臉也冷冰冰的,但是任誰都能看出來,她的那種擔憂。
穆天忍不住苦笑,方才他還想著說什麼都行隻要別再說這個話題,可是轉瞬間,他又已覺得隻要能讓她不再這麼樣憂心,說什麼都無所謂。
“其實,小九的劍法也不是沒有破綻……”
流玥回過頭,眼睛又發出了光,“他也有破綻?”
“據我知道,至少有兩處。”
流玥望著他,她沒有開口問,就隻是靜靜地望著他,眼波流動,亮如星子。像帝晏那樣天下無敵的劍客,他劍法中的破綻,或許本就是他生命中最大的隱秘。如果她問穆天,你能不能告訴我他的破綻?就等於在問,你能不能把他的性命給我?這樣一個問題,怎麼能問得出口?
但,知道了他劍法中的破綻,也就得到了求勝的機會,她希望翼風能有這樣的機會。
所以,她用眼神表達她急切的希望,又用沉默告訴穆天,你可以拒絕回答。
穆天揉了揉鼻子,無聲地歎口氣。
他拒絕不了。
他撿起一根樹枝,站起來,然後說:“我隻做一遍,你要看仔細。”
當他說完這句話,他整個人都變了。
他本來總是一副很憊賴很懶散的模樣,就算在惡戰中也是如此,但是忽然之間,他就像換了個人似的。然而,奇怪的是,這種變化卻又無跡可尋,怎麼看,他分明還是原來的姿態,原來的神情,一點都沒變過。
流玥記得,當翼風麵對強敵,他全身上下無處不充滿了殺氣,一種勢不可擋的淩厲殺氣!那一瞬間,他已完全與劍化為一體。
從穆天的身上,卻看不到殺氣,一絲也沒有。他就隨隨便便地站在那裏,人還是人,樹枝還是樹枝。然而,流玥分明感覺到了一股可怕的力量,這力量無跡無形,卻仿佛在刹那間已經彌漫了周遭整個空間。
她知道那力量的來源,那就是穆天將要施展的劍法。
他的人已開始了動作,手中的樹枝慢慢地挑起來,帝晏的劍法當然不可能這麼慢,他隻不過是要讓她看清楚。
就在樹枝的去勢將要有所變化的時候,流玥忽然說:“不,不用了!”
穆天頓住身形,詫異地看她。
流玥說:“帝晏劍法中的破綻,我已不想知道。”
“為什麼?”
“因為翼風不會想要知道,這不會是他想要的求勝方法。”流玥的聲音很輕,但一字一句都異常清晰,“翼風因劍而生,他對劍始終忠誠,勝也好,敗也好,他都絕不會給他自己留下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