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兒感覺十分怪異,眼前的情形頗像“奸夫淫婦,捉奸在床”,而燕蘇便是那個綠雲罩頂的那個人。隻不過他頭上這頂大大的綠帽,她還沒有給他戴上去就是了。她搖了搖頭,暗罵自己胡思亂想什麼啊。
侯玉剛披上罩衫,還來不及係扣,燕蘇的龍泉劍已經挾著天風海雨刺了過來,招式狠辣,完全是一擊斃命的殺招。侯玉整日在花叢中遊蕩,終究是“龍侯史魏”侯家的世家子弟,家學淵源,身手十分伶俐,一個“滾地雷”鑽入了床底,隻不過鑽的有些狼狽,露出一大截光溜溜的小腿。幸好他腿上毛發稀少,皮膚白皙晶瑩,也不覺得怎麼惡心難看。
侯玉這個人一向風流,懷春少女、美貌少婦從來都是來者不拒,也不管人家有沒有丈夫,所以登堂入室、偷香竊玉之舉自然少不了。有一次偷情居然偷到京城府尹馬文龍的頭上去了。馬文龍是京城裏響當當的英雄好漢,人人提起他都要豎大拇指。那天馬文龍前腳剛走,老婆陳氏後腳就放侯玉進來。倆人正在溫存纏綿,哪知馬文龍又折了回來,嚇得他撿起散落一地的衣服,一頭鑽進床底。馬文龍聞到空氣中有一股不尋常的味道,又瞧見床底露出一雙男人的鞋子來,登時大怒,一把揪出他,當場就要“格殺勿論,就地正法”。陳氏抱住馬文龍的大腿,口裏哭道:“侯郎,快走!”他這才撿回一條小命,過後照舊風流不誤。這等醜事,馬文龍也不好聲張,隻是頭上的這頂綠帽戴的那叫“呱呱叫,別別跳”。
所以,任何荒唐事在侯玉看來都不成為荒唐事,反而另有一篇歪理邪說,氣得他爹侯森一腳將他踢出家門,眼不見心不煩。
燕蘇見他一個大男人竟然不顧身份鑽入床底,輕蔑的哼了一聲,一劍由上而下,刺穿床鋪,直沒入柄。隻聽得一聲驚叫聲,雲兒以為侯玉定然沒命,哪知他是見到白晃晃的劍身從自己肋下穿過,一時受了驚嚇,忍不住驚呼出聲罷了。侯玉跟著滾了幾滾,從另一邊鑽出個頭來,翻著白眼,滿臉都是灰塵。雲兒見了忍俊不禁,見燕蘇提劍追了過去,連忙攔腰抱住他,口裏喊:“不要打,不要打。”
燕蘇聽的她竟然在維護這個不要臉的小白臉,更加氣了,回頭怒喝:“你說什麼?”雲兒嚇得小心肝為之一顫,趕緊說:“這個人死不足惜,殺了他豈不是便宜了他?我有更好的辦法整治他。”說的燕蘇和侯玉均不解地看著她。
侯玉被人五花大綁帶到燕蘇跟前。雲兒找來一套花花綠綠的女裝以及胭脂水粉、頭釵珠花等女子用的物事,圍著跪在地上不得動彈的侯玉轉了幾圈,臉上似笑非笑,指著那套女裝吩咐:“給他換上,小心伺候,可別弄砸了。”幾個侍衛忍著笑答應了。燕蘇一開始仍然板著一張臉,待見到雲兒將侯玉打扮成妓院鴇母的形象,臉上還粘了一粒豆大的黑痣時,眼角也忍不住露出一絲笑意來。
侯玉一臉無奈地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哭笑不得,怪腔怪調說:“在下是不是該請雲姑娘賜名?”語氣中滿是自嘲的味道。雲兒拍手說:“對對對,差點忘了,就叫翠花如何?”說的滿屋子的人掩唇偷笑。她抬手勾起侯玉的下巴,居高臨下說:“從今天起,你就留在本姑娘身邊伺候吧。要是敢不老實,哼哼……”拔出匕首往桌子上一插。
雲兒正為自己的傑作洋洋得意時,卻見燕蘇走過來,雙手搭在自己肩上,淡淡說:“雲兒,你過來。”該是跟她算賬的時候了。
越是這樣平靜無波的語氣越是讓雲兒膽戰心驚,她隨燕蘇來到一間上等廂房。燕蘇讓人端來一碗黑漆漆、黏糊糊的濃藥,她露出厭惡的神情,捏著鼻子問:“這是什麼?”燕蘇吹了吹手上的熱茶,慢悠悠說:“這藥有個很好聽的名字,叫‘三日醉’。”雲兒搖頭,“又不是酒,叫什麼三日醉,我不喝。”她喝藥都喝怕了。
燕蘇抬頭盯著她看,一字一句重複:“你不喝?”語氣輕飄飄的,房裏的空氣頓時如寒風過境,瞬間結了冰。雲兒見他嘴角青筋爆出,眼睛微眯,隨時要發怒,連忙改口:“喝,喝,喝,誰說我不喝,便是毒藥我也喝了。”沒看清說這話時燕蘇怔忡了一下,她一仰脖,閉著眼睛咕嚕咕嚕喝了。喝完還倒提空碗,摸了摸嘴巴,“一滴都不剩”,以示她合作非常。
燕蘇正襟危坐,雙手交叉放在腿上,平靜地說:“‘三日醉’是最溫和的一種毒藥。”雲兒一臉錯愕,頭上仿佛炸了個驚雷,右手撫上自己的咽喉,“毒藥?你給我下毒?”燕蘇掏出一粒豔紅色的藥丸,隻有豌豆大小,“這是解藥,我讓人在外麵裹了一層蜂蜜,每天服一粒便可。”雲兒不可置信的看著他,仿若一桶雪水兜頭兜腦澆下來,渾身打了個冷顫,怒極反笑,“下毒多麻煩,一劍殺了我豈不是幹脆?”就在她毫無防備、全心信賴他的時候,他竟然對她下毒!
燕蘇眸中閃過怒氣,“誰叫你總是無視本宮的警告一而再、再而三的逃跑!‘三日醉’這種毒藥,藥性溫和卻持久,隻消半柱香的時間便可滲入血液,深入骨髓之中。不過你大可放心,隻要每日午時按時服下解藥,便可安然無恙,什麼事都沒有。你要是敢再逃跑,藥性發作的時間是三天,三天,你有足夠的時間決定是回到我身邊還是毒發身亡。三天,這是我給你後悔的時間。”紅色的藥丸在他手心來回滾動,紅的詭異而妖豔,“考慮到你偷藥的可能性,解藥我會讓人每天煉製,一天一粒。保不準有什麼其他意外情況,我這裏會多放一粒,以備不時之需。午時一刻了,你把這解藥吃了吧。”
雲兒聽完,嘴角露出一個譏諷的笑容,強忍下心中的驚愕、痛恨、厭惡……,二話不說,掉頭就走。燕蘇臉色一變,追上去拉住她,聲色俱厲道:“你幹什麼?不要命了?”她轉頭過去,不再看他,冷冷說:“你知道我最怕死了,還能幹什麼?不是三天才發作嗎,何必這麼著急呢!”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從芙蓉山頂不顧一切跳下來救她的那個人呢,為什麼要對她下毒?賽華佗曾罵過她沒心沒肺,要是真的沒心沒肺就好了,就不會這麼痛了。所謂的淩遲,便是將人身上的肉一刀一刀割下來,自己此刻也是這樣吧,生生被人淩遲。
燕蘇見她冷漠地推開自己,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仿佛自己對於她來說是一個完全不相幹的人,頓時心慌,寧願她像以前一樣大吵大鬧、無法無天。他雙手施力鉗住雲兒的雙肩,極力誘哄說:“雲兒,不要這樣,隻要你留在我身邊,每天午時按時服藥,什麼事都不會有。但是午時若沒有按時服藥,就算最後三天內服下了解藥,對你的身體也會造成一定傷害。你體內寒氣未愈,病又剛好,再不按時服藥,身體隻怕吃不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