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公子側頭眯著眼睛看雲兒,額上青筋暴跳,神情又凶又狠,顯然是被雲兒挑釁的神情激怒了。他見對麵的東方棄麵對自己強大內勁的壓迫猶站得淵渟嶽峙、沉穩自如,一派高手風範,不敢輕敵,眼睛盯著東方棄的一舉一動,頭也不抬說:“司空,殺了他!”口中的“他”指的是雲兒。
魏司空原本站在一邊看熱鬧,聽到他命令式的語氣,幾不可聞歎了口氣,收起手中的扇子,一步一步朝雲兒走過來,周身強大的氣場隨之逼近,殺氣一點一點在四周散發開來。雲兒見狀,眉頭一皺,自知不是對手。她環顧四周,那美貌公子攔在窗邊,魏司空擋在樓梯口,酒樓就這麼丁點大的地方,當真是逃無可逃,躲無可躲,暗暗歎了一口氣,雙手交叉護在胸前,唯有硬著頭皮迎戰勁敵。
雲兒有幾斤幾兩東方棄再清楚不過,見她處在不利的位置,自己又被那美貌公子拖著,分身不暇。他心中正著急,一個突兀的轉身,撇下那美貌公子,麵對魏司空雙手抱拳大聲說:“魏少俠,你身為江湖名門正派的世家子弟,想當年曾單槍匹馬,深入敵境,劍挑‘燕山十霸’,一戰成名於江湖,手中的青鋒劍,鋤強扶弱,打抱不平,何等英雄豪邁,今日為何反其道而行,不分青紅皂白,濫殺無辜?”
魏司空略顯吃驚地看著他,想不到他不但認得自己,還對自己的生平事跡了如指掌,又看了看一旁臉色明顯不悅的那美貌公子,沉吟不語,半晌,挑了挑眉說:“言重了言重了,不過是江湖上的朋友給的一些虛名浮利罷了,讚譽不敢當,責難亦不敢當。你的話我聽明白了,怪我恃強淩弱,是也不是?反倒是這位少俠——,眼生得很,對在下的事卻知道的很清楚啊,敢問尊姓大名?”
東方棄一語帶過,“在下不過是一介無名小輩,魏少俠不認識亦不足為奇。魏少俠,你來評評理,雲兒並沒有與這位公子結下什麼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剛才我們也賠過不是了,這位公子何必苦苦相逼,一定要置人於死地呢?”
魏司空露出一絲苦笑,“哎——,你說是一場誤會,可是我家公子卻不這樣想,這話可就難說了。我倒想放你們走,卻做不了這個主。”說著聳了聳肩,意思是雲兒是生是死完全取決於那美貌公子,與他無關,他也是逼不得已。
東方棄不由得想,不知這美貌公子是誰,竟能令武林四大家族之一魏家的世子聽令於他,恭敬如斯,來頭恐怕不小。他見對方認定雲兒和他另有圖謀,不相信自己的話,隻得無奈道:“那好吧,既然人在江湖,那我們就照江湖規矩來辦。”說著走到桌邊倒了杯“胭脂冷”,一邊款斟慢飲,一邊暗自思量接下來該怎麼辦。
樓上的客人早被他們這番動靜嚇跑了,有幾個膽大的站在樓梯上探頭探腦往上看。掌櫃的早遣人報官去了。偌大的酒樓,一時間靜悄悄的。
那美貌公子被他不尋常的舉動弄得有些莫名其妙。照江湖規矩來的話,不是應該結結實實打上一架嗎,怎麼他不但不動手,反倒喝起酒來了?他一時間不知對方葫蘆裏賣的什麼藥,謹慎地沒有先出手,靜觀其變。他挑了挑眉,眼睛盯著東方棄,又看了眼站在一邊惡狠狠看著他的雲兒,戒備更深了。
魏司空這會兒倒有點欣賞東方棄了,明知腹背受敵,還能從容不迫地喝酒,這份鎮定自若的工夫著實叫人佩服。
雲兒一臉焦急看著東方棄,頻頻對他使眼色,叫他快點想辦法逃走。這兩人,看著就不是什麼善男信女,既然惹不起,他們躲還不行嘛,就當是出門踩狗屎,自認倒黴了。東方棄眨了眨眼,示意她稍安勿躁。
東方棄沿著桌子不緊不慢走了一圈,背靠著臨街的窗口,麵對那美貌公子又倒了一杯酒,口裏大喝一聲:“請!”趁對方不備將手裏的杯子甩了過去,同時對雲兒使了個眼色。酒杯隨著渾厚的勁氣呈螺旋狀飛過來,速度越來越快,帶起一陣凜冽的風聲。那公子全副精神全在那杯酒上,眼睛一動不動,手腕一轉,使了個巧勁,反手接住,酒杯穩穩當當落在手心,杯中淡紅色的液體沒有半點濺出,手法可謂漂亮之極。
雲兒見他不動聲色往窗口移動,心中會意,右手一揚,對著魏司空的方向大喊:“暗器!”趁魏司空躲避的空當,朝窗口跑去。
東方棄趁那公子全神貫注對付酒杯的同時,一把抓起雲兒,低聲說:“官兵來了,往這邊走!”兩人配合默契,一縱一跳,穿窗而去,兔起鶻落,動作幹淨利落。等那公子發覺上當,飛身追到窗口時,兩人早已逃之夭夭,瞬間消失在來來往往的人群裏。
不一會兒,臨安府的官兵將整座“鴻雁來賓”酒樓團團圍住了。
那公子眸光陰沉望著窗外,壓下心中的怒氣,好半天才說:“司空,你讓臨安知府周雲龍來見我。派人去追,格殺勿論。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絕不可放過。”語氣淡淡的,卻讓人周身發冷,仿若兜頭兜腦澆了一桶雪水。
魏司空答應一聲,自去辦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