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中國第一俠(2 / 3)

趙盾長歎一聲,擺了擺手道:“汝等去吧。”

等二內侍走出了一箭之地,盾謂士會曰:“主公無道,視人命如草芥。國家危亡,隻在旦夕。我與子*同往苦諫一番何如?”

士會見趙盾邀他一同進諫,默想了片刻說道:“不妥也。”

趙盾忙問其故,士會回曰:“我二人若是一塊兒前去進諫,主公若是不從,孰可為繼?會請先行一步進諫主公,若不聽,子再繼之如何?”

趙盾輕輕將頭點了一點。

晉靈公聞聽士會來了,道了一聲請進,內侍方才放士會進來。當士會進來之後,他卻裝作沒有看見。士會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很恭敬地行禮,一遍,兩遍。三遍之後,晉靈公終於看到他了。笑眯眯地問道:“朝早已散了,愛卿怎麼還沒走?”

士會直言不諱道:“臣與趙盾,剛才在寢門閑聊,見從內宮裏抬出了一個竹籠……”

晉靈公何等聰明,豈能不知道士會要說什麼,立馬將他的話截住:“大夫勿言,寡人已知過矣。寡人不該肢解宰夫,寡人也不該用彈弓打人,寡人不該縱犬噬人,寡人……”他一口氣將自己的劣行講了七八條,講得士會不好意思再諫了,叩頭至地:“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過而能改,社稷之福也。臣等不勝欣喜!”言畢而退,述於趙盾。

趙盾長歎一聲道:“但願主公能改。”

晉靈公真的改了嗎?《左傳》是這麼寫的“猶不改”。

他既然不改,趙盾就得自己前去進諫,一次不行兩次,兩次不行三次,前前後後進諫不下二十次,弄得全國人都知道趙盾是個大忠臣,而晉靈公死不悔改。

屠岸賈說話了:“主公,趙盾這樣作,明顯是在討好國人,明顯是讓國人都知道您是一個昏君。哪一天趙盾不高興了,振臂一呼,就把您從龍椅上趕了下去。不,不隻是把您趕下龍椅,還叫您死無葬身之地。”

這一番話,說得晉靈公頭皮發麻:“如卿之意,為之奈何?”

屠岸賈做了一個殺頭的動作。

晉靈公問道:“是公開殺嗎?他又沒有犯什麼大錯!”

屠岸賈道:“不是公開,是暗殺。臣有一客,姓名麂,一身是膽,家貧,臣常常以金帛資之,對臣甚為感激,願效死力。隻要主公同意,臣便遣他前去行刺趙盾,必能馬到成功。”

晉靈公聽了屠岸賈之言,深表讚許,並許諾麂若是行刺成功,就拜他一個下大夫。

屠岸賈回到家中,命廚人整置了四個菜,邀麂共進晚餐。酒足飯飽之後,方才對麂說道:“趙盾圖謀不軌,主公讓你扮作強盜潛入他家,把他殺了,事若成,主公就拜你為大夫。如果你死了,就讓你兒子做大夫。你幹不幹?”

麂想也不想回道:“我幹。”

他頓了頓又道:“我不在乎什麼大夫不大夫,我一是感您的恩,二是為國除奸,豈能不幹!”

屠岸賈朝他的肩上重重地拍了一掌:“好樣的,我沒有白養你!”

鼓打二更的時候,麂用黑巾蒙麵,翻牆進入趙盾的家中,拐彎抹角來到趙盾的臥房。臥房的燈還在亮著,燈光下有一老人,麵如滿月,長髯飄胸,手中拿了一把刻刀,刻了幾個字,思索片刻。思索片刻之後,又接著刻。正刻著,走進來一位中年漢子,白麵長身,二目炯炯有神,低聲說道:“爹,天到這般時候,您怎麼還不休息?”

老人微微將頭抬了一抬回道:“爹在寫一份奏折。”

“什麼奏折?”

“勸誡主公親賢人,遠小人,改弦易轍的奏折。”

“為這事,您不是已經多次勸諫過主公了嗎?”

“那是口諫,主公聽後忘了。老父這一次要來一個書諫。”

“這……”中年漢子欲言又止。

從他們的對話中麂聽出了一些端倪,那老者一定是趙盾,中年漢子是他的長子趙朔。二更多了,趙盾還在這裏刻奏折,為國事操勞,看來此人並非屠岸賈大人說的那麼壞。橫豎這會兒也無法下手,我索性觀察一會兒再說。

這一觀察,他再也下不了手了。

“朔兒,老父這手自從燙傷之後,連拿筷子都有些吃力,你看這字,刻得歪歪扭扭,顯得對主公有些不敬。這樣吧,我說,你刻,重新再刻上一份。”

趙朔應了一聲是字,接刀在手。

趙盾一字一頓地說道:“主公在上,臣盾頓首泣言……”

他說一句,趙朔刻一句。刻完後,複又說道:“朔兒,你將這奏折再念上一遍,讓老父聽一聽,看有無什麼差錯?”

趙朔低聲讀道:“主公在上,臣盾頓首泣言:我大晉立國之初,地不過百,人口也不及六萬。經過曆代先君數百年打拚,發展成為一個擁有人口三百多萬的泱泱大國。特別是到了文、襄二公*,稱霸中原,萬國來朝,何等榮光。但到了您這一代,在位十五年,親小人,遠賢人,醉心於大興土木,廣建遊園,以遊獵為樂。古聖人有言,‘有道之君,以樂樂人,無道之君,以樂樂身’。主公之為,臣以為不可取也。況,主公之為,更有甚者,縱犬噬人,放彈打人,又以小過肢解宰夫,此有道之君所不為也,而主公為之。人命關天,濫殺如此,百姓內叛,諸侯外離,桀紂*滅亡之禍,將及其身!臣今日不言,更無人言矣。臣不忍坐視大晉之危亡,故敢直言無隱。乞主公幡然醒悟,改弦易轍,毋荒遊,毋嗜殺,使大晉轉危為安,臣雖死不恨!……”

對於奏折中所列晉靈公之種種罪行,麂雖有耳聞,並未放在心上,今經趙盾口中說出,一樁樁一件件觸目驚心。昏君,地道的昏君,若不痛改前非,大晉非亡國不可!至於趙盾嗎,忠臣,地道的忠臣,為國為民披肝瀝膽,我麂若是將他殺害,莫說對不住大晉之社稷和國人,連我自個兒也對不住。我麂行俠仗義一輩子,若是枉殺好人、忠臣,和禽獸何異?這趙盾不能殺!但我此行,乃是奉君命而為,受君命而棄之,則為不信,不忠不信,何以立於天地之間哉?

他正想著心事,臥房的燈滅了。

他便默默地退至院中。

不行,我不能就這麼走掉。若殺趙盾,於心不忍;不殺趙盾,主公這一關便過不去。再說,我不殺趙盾,主公還會派別人來,趙盾早晚必是一死。不如我自己死了吧!想到此處,便大聲呼曰:“相國聽了,我,麂也,屠岸賈之門客,奉君命而殺相國。我寧違君命,不忍殺忠臣,我今自殺,恐有後來者,相國謹防之!”

趙盾、趙朔剛剛睡下,聽到呼叫聲,披衣而起,未及開門,隻聽咚的一聲,麂以頭觸槐而死。

趙盾默默地朝麂跪了下去,磕了三個響頭,對聞聲而來的門客和家丁說道:“為義士選一塊好地,好好地進行安葬。”

吩咐已畢,回到臥房坐下,趙朔亦坐。待到天將黎明的時候,趙盾換上朝衣朝冠,呼車右*提彌明備車上朝。趙朔、提彌明雙雙勸道:“不可,不可也。主公既然生了謀害大人之心,上朝恐有他變。”

趙盾聽了他二人的話,笑而對曰:“三六九朝王見駕,乃為臣之禮也。我若不往,是無禮也。死生有命,汝等不必為我生憂。”

晉靈公見趙盾不僅沒死,反有奏折呈上,麵有羞愧之色,退而謂屠岸賈曰:“這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