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說我羞辱他們國家。
我轉頭對著癱成爛泥的裴邵說:「他們也嫌棄你。」
裴邵氣極,流了兩行清淚。
北詔景泰十五年,景泰帝駕崩,新帝登基,改國號為大周,其母被尊為神武皇太後。
大周元年,我統攝朝政,開京都女學,聘昔太傅之女為院長,任昔日宮妃為教書先生,傳授所長。
同年,開設女子恩科,允女子入仕。
大周二年,設女子武科,允女子從軍報國。
大周三年,我將政務交給澈兒,並安排父親輔國。
而我則奔赴戰場。
出征前夜,我與父親在庭院中觀星,父親已有白發,他與我並肩而坐:「戰場兇險,萬事小心,朝中一切有我。」
一如出嫁那日的晚上,他摸著我的頭:「若兒,莫要讓自己受了委屈,萬事有阿爹。」
臨行前,澈兒問我:「母後一定要去嗎?來日我亦可禦駕親征。
「此時良機不可失。」
必須趁他弱時要他命,既然這仗遲早都要打,阿娘這代吃點苦不要緊的。
我們想留給你們一個海晏河清、盛世太平的時代。
不過這些話我沒說出口。
檀星檀月與他們已經等了我許久。19
我走時,江婉寧沒來送我,正剛上新一季女學入院評試,她忙得不可開交。
澈兒與父親在城樓送我, 我沖他們擺了擺手, 朝著前線策馬狂奔。
我與將士們踏過山川河流, 走過泥濘沼澤,跨過數九寒冬,一戰又一戰,一城又一城, 很多人都死在了他鄉, 屍骨無存。
我曾問過他們:「悔嗎?怕嗎?」
她與他皆說:「怕過但不曾悔過, 因為隻要想到後世子孫再也不用受戰火之苦, 一切就都值了。
」
金戈鐵馬,萬骨催沙, 身邊不斷地有人倒下,可也不斷地有人成為身邊人。
征戰七年,南越徹底地納入大周版圖, 我軍凱旋回朝。
大周都城百姓夾道歡迎。
他們為勝利之軍吶喊著, 時不時地有人往將士的懷中塞東西,感激著這群為他們廝殺的兵卒。
當他們看見軍中有女子時,神色如常。
我在馬上微微地彎起了唇角。
澈兒在朝殿迎我, 他已有了帝王之相,我不在的這些年,父親把他教導得很好。
我在跪拜的群臣中已經看到了許多女子的身影。
她們站在陽光下很是耀眼。
裴澈頭胎是個女兒,他已將她立為了皇太女, 他對他的女兒就像當初父親對我一樣。
無拘無束, 任其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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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寧宮外的桃樹也已長成, 它不再懼怕霜降和寒凍。
江婉寧常入宮看我, 我倆就坐在那桃樹旁邊下棋。
「婉寧,你看蘭兒在那兒幹什麼呢?」
我趁江婉寧轉頭,偷偷摸摸地抓了個棋子,卻不料被她擒住了手。
江婉寧皮笑肉不笑:「沈蘭若, 你又想耍詐!」
我打著馬虎眼,岔開了話題:「你教了蘭兒這麼多天,覺得她怎麼樣?」
提到裴蘭, 江婉寧瞬間變了神色,一臉的驕傲:「比之當年的你我, 有過之而無不及。」
我看著陽光下認真地讀兵法的裴蘭笑了笑,她日後必會成為一名青史留名的帝王。
江婉寧說完又要繼續同我理論下棋之事,我再次岔開了話題。
「京都女學已經遍地生花, 你就不想去各郡縣看看當地的女學怎麼樣了?」
「當然是想的,但是……」
「哪有那麼多但是, 抓緊收拾行囊, 今晚我們就偷偷地溜走吧。
」
說著,我就吩咐檀月幫我收拾包裹了。
「啊?你要同我一起去?」
「當然, 宮裏太無聊了。」
我給裴澈留了一封信 ,當晚便帶著江婉寧跑了,至於裴澈看到信表情什麼樣子,我並不關心。
路途,我們遇見一行南飛的大雁。
似是故人來過。
我們隨大雁南下,丈量國土, 觀察她們。
看!
她們逐漸擺脫泥濘,展翅高飛。
她們不再是籠中雀,而是天上凰。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