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魂以為他中了淚湖之毒,曾經聽聞眼淚是有毒的,也是世界上最厲害的毒藥之一,譬如絕情煞的彼岸花蕊是情之淚、獨門暗器兼毒物相思淚是怨之淚,而會止水鴉眼幻術的人一旦流淚,便能把人永遠拽入幻境,永生永世都妄想逃脫。
“淚湖之毒不知主何吉凶。”星魂頭腦越來越沉重,雙目越來越模糊,當一朵燭火化成三個影子時,星魂隻覺項部的胎記灼痛難忍,仿佛周身的難受都被龍紋吸收,要從他的大動脈噴薄而出。星魂忙盤腿坐在床上運氣逼毒,手腳卻有些不聽使喚,無論他怎麼念誦清心凝氣咒也無法聚集真氣,隻覺周身癱軟無力,片刻後便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半夜時分,透過月影紗的清輝已移到了西窗,星魂迷糊中睜開沉重的眼皮,隻見一個飄然的紫衣女子俯身看著她,卻看不清她的容貌,還模糊記著白日裏的事,星魂隻道是明月回來了。手指動了動,拉住她的潔白手腕,“月兒,你……回來了……別走……”
隻見她寬大的衣袖一拂,星魂便又重重睡去了。
天已大亮,一陣輕微而急促的敲門聲傳來,星魂猛然蘇醒,潔白高遠的天花板、掛著一排小鈴鐺的床鋪,沒錯,還在癡情殿的房中,身邊並無一人,便起身去開門。
門吱呀一聲打開,花絨“噗”一聲從大黃狗霜冷的頭頂上摔倒在地上,小尾巴卷著腹部,齜牙咧嘴地撫摸著自己,“哎喲,疼死我了。”花絨軟糯的聲音響起。
“喲,我沒看到是你……你們!”星魂有些內疚和鄙夷地道,“你不是軟體動物麼?可伸可縮!你怎麼一點沒學會啊!”
花絨從地上慢慢爬起來,纏住桌角攀了上去,站在青花瓷的茶壺蓋上不服氣地道,“誰說我是軟體動物呀?我又不是貝殼。”
“喲,我忘了你是條蛇,不是隻蝸牛。”星魂在它旁邊的地板坐下,正好與花絨一般高,他的鼻子對著花絨的頭部,上下打量道,“不過,你也快跟一隻蝸牛差不多了。”
花絨白了他一眼,很看不上他一點都不專業的樣子,道:“我這是不跟你計較。你等著吧!”說完用脖子纏住一支毛筆便在鋪開的宣紙上書寫了幾個大字“娘親在等你!”
星魂驚喜地拿起那副字好好端詳,原諒花絨此刻的得意洋洋,道:“她回來了?太好了!”花絨見他光顧著娘親,竟沒誇讚自己苦學多日的特殊技能,堵著嘴很委屈、很不甘地望著他。
“我要去見你娘親!”星魂稍稍整理了一頭烏黑濃密的決發,不用多說他和當年一樣愛惜這頭秀發,有技能的秀發!見一向話多的花絨一言不發,星魂會意,把它從茶壺蓋上拎在手心,托著便出門了,“你的字寫得好極了!沒想到你還會寫字啊!”
花絨很是得意,“那當然啦,我會的可多了!我還會彈琴呢。”
“喲,小樣,還會彈琴呀!”星魂驚訝道。
望著一人一蛇走出癡情殿,大黃狗霜冷的眼球微縮,長長舒了一口氣,便也跟了上來。
花絨領著星魂進了後庭,是一個種滿了各式蔬菜、鮮花的菜園子,菜園子旁邊是廚房了,一塊燙金牌匾寫著“知味軒”,琉璃屋頂炊煙嫋嫋,老遠就飄來一陣陣香味了。
“娘親,我帶爹爹來吃飯啦。”花絨大聲喊道,順便爬上搭在院門口的葡萄藤,抓住一隻熟透的紫水晶葡萄便啃了起來,瓊漿玉液源源不斷流入它口中,花絨很滿足地放開被吸得扁扁的葡萄皮,嘴角還掛著一點紫色葡萄液,大讚好喝好喝。
世上真還有吃素的蛇!
“你起來了?”明月屋裏端著一盤菜出來,腰間還係著一條圍裙,紫色衣袖挽到手肘上,露出一截白嫩的藕臂,星魂有些看呆了。
“來呀,洗手吃飯呀。”明月活潑的身影來來回回,給他打了一盆清水。星魂這才從她身上移開目光,順從地洗了手。飯桌擺在知味軒外房,星魂坐下又驚又喜,隻見滿桌色香味俱全的菜肴,落霞星月盤(一碟以涼拌黃花菜與百合)、西施浣紅紗(蓴菜蓮花湯)、九天散花雨(墨龍山玫瑰瓣)、碧雪早晴霜(銀耳碧蔥絨花),配的飯食是玉竹燉白飯。
一桌菜肴盡管無一葷腥,卻洋溢著純天然的香味,令人食指大動、清心明目,星魂驚呼:“月兒,你的手藝這麼好呀!”
“家常菜而已,星魂哥哥要是喜歡,我日日做給你吃。”明月為他添了一竹米飯,飯香醇厚、竹香清雅,星魂狼吞虎咽吃了大半。
“月兒,昨晚你去哪兒了?我到淚湖都沒找著你。”星魂嘴裏滿滿包著一口飯,又塞了一塊玫瑰花瓣,疑惑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