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大的沮喪和自卑襲上了心頭,杜紅根羞窘得差點掉下眼淚。她怎麼這麼沒用?還是學不會說話?甚至連周全的準備也沒做,就這麼笨手笨腳地衝了上來!
出乎她意料的是,段鴻跡走了幾步後,居然停下了腳步。——停在了杜紅根眼前。
段鴻跡站在杜紅根麵前,垂著頭審視著杜紅根:“你有什麼事嗎?”
段鴻跡停下來了?!
杜紅根嚇得毛都要炸起來了。
段鴻跡的塊頭,在杜紅根見過的人裏,僅次於費奧多爾那個熊一樣的俄國佬。現在對方這麼站在她麵前,杜紅根整個人都籠罩在了段鴻跡的陰影下,怪怕人的。
已經步入社會的成年人和清澈愚蠢的大學生天然有著厚障壁,更何況是段鴻跡這種飽經風霜,閱曆豐富的中年男人。
也許是意識到了自己的壓迫感,段鴻跡的語調很和緩,表情也稱得上是溫和:“你有事找我?”
“!!”杜紅根點了點頭,連忙用最快的速度掏出了自己的手機,把上麵早就打好的幾行字給段鴻跡看。
【我不會耽誤您太多時間的,您可以跟我來一趟教室嗎?……】
幾分鍾後,段鴻跡坐在海城大學的教室中,抬了抬眉毛:“你的意思是,你想來段氏集團工作?”
【是的。】杜紅根窘迫地點了點頭。幻想中的遊刃有餘已經跑得無影無蹤,杜紅根現在隻想完成這場不正規的毛遂自薦,然後迅速跑回宿舍為自己的無用大哭一場。
段鴻跡並沒有出言譏諷,也沒有不悅的表現,隻是看著麵前的資料——這是杜紅根剛剛從包裏拿出來,展示給段鴻跡看的。
這些資料分別是杜紅根的學習成績單、各種大賽的榮譽證書、參與過的一些社會組織活動證明。
以杜紅根如今的年齡,能拿出這些東西,足以證明她是個足夠優秀的年輕人了。更何況,她還是個啞女。這其中的艱苦和障壁,就更不用多說了。
段鴻跡拿起一張成績單,看了一遍,平靜道:“你的績點除以三,居然還比段野今年的績點高了0.1。”
杜紅根:“……”
段老大,段老大你……
難怪躲在外麵不敢回家啊!
段鴻跡又看了看桌上那些證書,感慨道:“我上一次見到這麼多證書和證明,還是段野跟人打群架之後,醫院開具的傷病證明。”
杜紅根:“……”
杜紅根很有情商地憋住了自己的笑聲。她並不想嘲笑段老大,也不想讓段老總尷尬。
段鴻跡向後一仰,靠在了椅背上。有那麼一瞬間,杜紅根為他熟稔的動作感到奇怪。她查到的資料上說,段鴻跡是白手起家的大老粗。可段鴻跡現在這個動作,卻是如此自然,自然得像一個多年的學生。
段鴻跡長手長腳,縮在椅子上,看著依然很大一隻,但總歸是沒有剛剛那麼有壓迫感了。
“但這些東西隻能證明你是個優秀的學生,證明你可能會是個優秀的員工,但不能證明你會是個優秀的領導者。”段鴻跡直視著杜紅根,“如你所知,我最近確實在為了這個部門犯愁。但是寧缺毋濫,你明白嗎?你可以來這裏做個普通的工人,但你要怎麼向我證明,你可以做一個合格的領導者呢?”
段鴻跡的語氣很冷靜,不帶任何逼迫的意味。他的眼神也沒有任何輕蔑或者憐憫的意味,就像在與一個平等的、再普通不過的同齡人交談:“你需要證明你的實力。向我證明你可以。”
在這樣的眼神的注視下,杜紅根的心跳竟然緩緩地平複了下來。
沒什麼大不了的。隻是一次失敗而已。
杜紅根張了張口。
“我可以。”
……
!!!
陌生的、悅耳的、語調和發音有些不規則的女聲落地,杜紅根和段鴻跡兩人都是一愣。
杜紅根想象過很多次自己說出第一句話時的場景。她幻想著,自己的第一句話一定要對趙若明說。一定要叫出趙若明同學的名字,然後對他說謝謝,說多虧有你。
趙若明也幻想過很多次杜紅根說出第一句話時的場景。她幻想著,杜紅根說出口的第一句話,按照原著,應該是對段野說的。應該會說“我愛你”,或者“段野,疼嗎?”
她們兩個人都沒有想到,杜紅根第一次發出聲音,竟然是在這樣的場景下,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不是為了向某人表白,也不是為了向某人表達感謝。隻是在一場不怎麼正式的求職中,對一個隻見過一麵的陌生人,說——
“我可以。”
原來她真的可以。
杜紅根眨了眨眼睛,壓下了心中翻滾的萬千思緒,也壓下了落淚的衝動,坐直了身子,認真地看向段鴻跡,道:
“如您所見,在今天之前,我還不會說話。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