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也妥協了,默默地將自己披風係上了他的肩,轉身離開。

從此以後,他就被困在這隅披風裏,再也走不出來。

敵軍搖旗吶喊,應馳站在風雪飄零處。

雪花落在他的頭上、眼角、眉心,落在他手心的玉佩裏。

「母親,應馳一生都不曾任性。」他喃喃說。

那天他看見了那個叫司君的姑娘,使的一招一式,都像極了她。

林邵說:「這孩子是姐姐養大的。」

原來是故人之子。

他想。

她喚起了那些回憶,所以唯獨這一回,他想為自己而活。

廝殺聲中,應馳拔出了劍。

鮮血噴濺在臉頰上,他渾然不覺。

他隻是忽然想起那年林曦君破水而出,手中提著他的玉佩,頭上一道絢爛的虹,映得她眉眼彎彎,如同神仙妃子。

她喊他:「應馳!」

應馳應馳,你說了要陪我的,可不許食言。

應馳應馳,我懷疑踏雪談戀愛了,你瞧它這幾日總想往外跑。

應馳應馳,你怎麼還不帶我回瓊島啊?

——應馳,我走以後,你要快快樂樂地活著,記得替我多看看海。

可我再沒見過海。

他忽然心痛難耐,幾乎難以呼吸:「……對不起。」

哐啷!

斷劍落地。

故人之姿,猶在眼前。

欲買桂花同載酒,終不似,少年遊。

09

應馳的遺物被送了回來。

一塊破損的玉佩,一張破爛不堪的披風。

披風一角繡著一個看不清模樣的字,像【尹】,但我知道,那是【君】字。

我靜靜看了一會,站起身。

無數將士靜靜站在我麵前,黑壓壓一片,鷹隼般的眼睛裏閃爍著怒火和悲痛。

我揚起虎符:「眾將聽令,今夜發起總攻,血洗胡戎,替應大人報仇!」

「是!」

其實我早知道,應馳會死。

和那次我拖著皇上葬身火場一樣,他是懷著死誌出征的。

我想勸他,但我想了想,覺得誰都勸不了他。

我怎麼會看不出來,他活不下去了。

也許在夫人去世的那一天,他就在為今天做準備了。

這輩子他等到了我,那上輩子呢?

我不再想。

我答應了應馳,不要再讓任何人重蹈覆轍,要救出嫡姐。

他用血為我鋪成的路,我不能讓他的一切白費。

夜色正濃,狼煙燃起。

我所率領的隊伍,沖進了胡戎的駐紮地。

「——敵襲!」

尖厲的慘叫劃破夜空,可一切都已經晚了。

這一戰,景朝大勝。

京中傳聞,那位橫空出世的少年將軍有如神助,殺入胡戎,將敵方首領一劍封喉。

胡戎大敗,投降舉旗,派人求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