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
橘桜雪問出相同的問題：“這是哪裏？怎麼這麼荒涼，連一根草都沒有，我們要在這裏搞種田嗎？”
蘇牧搖搖頭，向著那張破舊王座走去，說：“這裏你種不出一棵草，這不是真實世界，隻是一縷不散的執念，是英雄對黎明的渴望。”
“這是誰的？”橘桜雪問。
“祂。”
蘇牧抬手一指，高天之上的層層迷霧瞬間散開，一尊龐大的人形虛影正在注視三人，而腳下的殘缺大地就在祂的掌心。
夏沫張大嘴巴、備受震撼，問：“祂是……小伊鉑斯？”
“以前不是，現在是了。祂以前或許有別的名字，或許沒有。因為祂從來就不是某個具體的人，而是末日終途萬千英雄不息的執念化身。”
一簇鮮花出現在蘇牧手中，是紅與白的雙色彼岸花。
“看那邊——”
他回過頭，指著另一處，風吹開高天的迷霧。一條冥河橫貫深空，從黃金夢幻的世界流出，連綴到這片荒蕪的原野。
“那個是！”
橘桜雪格外激動，迎麵撲來的是熟悉的味道。
“黎明塵世！”她喊著。
“對，黎明塵世。”
蘇牧點頭：“冥河彙聚的起始正是開雲北海深處的‘龍宮’，亡魂在那裏徘徊，被舊日失鄉的英雄執念捕捉，拖入這場無盡輪回的宿命之環。”
橘桜雪看著那尊手捧大地的人形虛影，問：“那這些豈不是都是……亡魂？”
“是。”
蘇牧長歎一口氣：“我現在終於想明白，其實帶我們來這的黑龍還有另一層意思，不僅僅是因為你身上的敵對神權。”
“祂……”
夏沫大致猜到。
“對。”
蘇牧點頭，說：“祂希望我終結這場無盡輪回的宿命，否則終有一日，當亡魂越積越多，英雄的執念無法控製它們時，北海龍宮下會誕生出一個可怕的怪孽。”
“作為高位監察者，「伊蘭佩文」的使者，維護世界是祂最初、最明確的使命。”
“祂不惜以身入局，隻為引導我發現世界規律，找到【2-3：命源聖悼】這把關鍵鑰匙。”
夏沫感慨一句：“真是可惜。”
“可惜什麼？”
蘇牧把頭一轉，說：“說是這麼說，祂要殺你，也是真心的。隻是這項任務的優先級，排在斬斷宿命輪回之後。”
“人家感慨兩句嘛！”夏沫輕哼一聲。
橘桜雪收回視線，問：“現在該幹什麼？”
“獻花，悼亡，回家。”
蘇牧走向王座，破舊的椅子邊一隻黑龍同樣沉眠酣睡，孩子一如來時模樣，不再是宿命中老龍。
他二話不說，一腳踹在巨龍的屁股上。
“誰！”
“膽敢冒犯死神黑龍尊者，我要你拿命……額……”
“阿舅！”
自稱死神的黑龍諂媚地搓搓爪子，前倨而後恭，思之令人發笑。
樣子雖然變化巨大，回到剛誕生的過去，但心智已經是一頭成熟的老龍，油腔滑調。
“起了。”
“準備回家。”
蘇牧說：“閃一邊去！”
“得嘞！”
黑龍麻溜滾開，乖巧地站在舅媽身後。
蘇牧彎下腰，將手中的一簇雙色彼岸花放在王座之前，說：“末日早已終結，黃昏更是舊日。”
“看啊，冥河來的方向，是黎明的彼岸。”
“我向你贈予彼岸之花，領航所有舊日亡魂歸還故鄉。在黎明塵世之中，你們得享真實美夢。”
“聽啊，冥河中的亡魂，它們在齊聲歌唱。”
“我向你贈予彼岸之花，祝福所有不息英靈飛升聖堂。在黃金年代之下，你們收獲榮耀尊崇。”
“最後——”
“願你們安息返鄉。”
蘇牧鞠躬。
他說：“禮讚英雄！”
橘桜雪挪到夏沫身邊，壓低聲音，悄悄說了句：“這些都是師兄現編的嗎？以前沒見過他這麼能說會道啊。”
夏沫笑著，滿臉寵溺：“這大概就是……成長。”
“呼呼呼——”
末日破碎的大地上，風再度湧起，不再苦寒、不再悲愴、不再執念，它輕柔如夢紗，它溫暖似水流，徘徊在三人一龍的身邊。
彙聚在斑駁的王座之上。
他們看見一具披戴玄甲的皚皚白骨，雙手拄著金與銀編織成的舊日聖劍，端坐在守陵的王座上。
魂風吹來。
眾人的心中響起同一句話：“謝謝，吾師。”
魂風吹去。
橫貫深空的冥河開始悸動，舊日的執念放開束縛，讓亡魂大河逆著來時的方向，向著黎明塵世奔湧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