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風從西方吹來,柳相繇轉身望去,那是故鄉的方向。生命消散的最後一刻,他選擇麵朝故土微笑離開。
故土在西,不可他向而死。
灰燼飛揚,男孩在故鄉來人的注視下,一點點瓦解、一點點消散。
荒蕪的出雲土地上,男孩最後的告別依然飄蕩在風中,蘇牧握緊手中的漆黑信石,仰望天穹喟然長歎,那雙黑色眼眸中閃動著波光。
“你還好嗎?”夏沫問。
“現在沒事。”
蘇牧起身,注視著荒蕪土地上的大蛇圖案,血光照在臉上,留下黑暗的陰影。
“不過,等會就不好說了,我有預感……”他說。
“什麼?”夏沫問。
蘇牧轉身,嚴肅又認真地說著怪話:“你別看他長得可可愛愛的,說話又好聽。一會真打起來,說不定我會被打出屎來!”
“噗嗤——”
夏沫眼中的擔憂瞬間消散,還能開玩笑證明沒有被敵人的言語影響。
即使是自己也不得不承認,小男孩的話非常具有煽動性。
真實的謊言才是最具煽動性的語言。
就像電影剪輯的“蒙太奇”,小說創作中的“羅生門”。
柳相繇說得每一句話都是真的,他確實遭到放逐,他的國土確實遭到人類的入侵,所有的經曆都是真的。
隻有一處是假的。
他不是人!
更不是外在形象所展示的那樣,他不是人類的孩子!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
蘇牧攤開手心,望著那枚漆黑信石,說:“放心!老爺我雖然心善見不得血,但不是傻子,真的假的還是能分得清。”
“額……”
“雖然有時候確實分不清真假……”
話說到這裏,他不禁回顧起這趟朝鶴行,大家表現的都很真誠,每個人在說話時都掏心掏肺。
可猛地一轉身,才發現他們是真的“掏心掏肺”,隻不過掏得是別人的“心”與“肺”。
“但是!但是!”
“老師曾經教導過我,無論做什麼事,第一步都是要搞清楚,哪些是我們朋友,哪些是我們的敵人,哪些是可以爭取的搖擺第三方。”
“其實你猜想的並沒有錯……”
“我確實同情柳相繇的過去。”
蘇牧低頭看著荒蕪土地上的蛇紋,說:“但我更明白一點,我是序列的君王,是人類的君王,不是大蛇與群妖的君主。”
“同情歸同情,共鳴歸共鳴。”
“但刀依然要舉,戰爭依舊要打。這不是一場請客吃飯的矛盾,而是關乎生存、關乎未來,是你死我活的鬥爭!”
“還是那句話——”
“金杯共汝飲,白刃不相饒!”
夏沫聽著這些話,不由地露出欣慰的笑,果然隻有經曆與磨練,才是讓人長大的最快辦法!
“是。”
“金杯與白刃,爺爺也是這樣說的。沒有人情的政治是短命的,金杯與白刃都是解決問題的手段,能杯酒釋兵權那樣最好。”
“可如果是八俁遠呂智,那便不是金杯所能解決的,隻有舉起白刃!”
蘇牧行走在荒蕪的土地上,打量著地上的血跡大蛇,又抬頭看向遠方的神宮寶殿,露出困惑的神色,問:“問題是……八俁遠呂智究竟在哪裏?”
“……”
這個問題夏沫同樣無法回答,雖然已經有過一次踏足神國的經曆,但出雲國與第七王國似乎完全不同。
上一次,毀神星:阿波菲斯就在冷湖中,等待覲見者的到來。
可這一次,哪怕已經踏上出雲國土,依舊沒有看到神國君主的位置,來得隻有祂的兩個化身,妖王呂氏與小男孩柳相繇。
“哢——”
碎裂的聲音在耳畔響起,蘇牧第一時間看向地麵。從過往的經驗來看,每逢大戰最先破裂的都是大地,最堅實的土地居然成為最危險的陷阱。
“沒有。”
夏沫手指前方,說:“在前麵,那座宮殿。”
“宮殿?”
“哢——”
又是一聲碎裂的聲響,蘇牧抬起頭,那幢象征神國與塵世通道的朱紅鳥居上,爬滿漆黑的裂紋。
他看到,那一條條宛如傷痕的裂紋中,流淌出鮮豔的毒血。
“原來……那不是八俁遠呂智的宮殿……”
夏沫終於明白了,她看著充滿朝鶴風格的神宮,說:“你還記得剛剛柳相繇說的嗎?南方的繼血種素戔鳴尊命統禦軍隊,征伐出雲眾妖。”
“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