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輛白色“鐵騎”拉著警笛，前方開路、清掃街道，身後四輛黑色警用雪佛蘭薩博班，將兩輛黑色邁巴赫護在中間，車隊正後方遠遠綴著，最後一輛警用薩博班。
薩博班在開雲並不常見，懸掛警用車牌的更是罕見。執法廳有自己的用車體係，邁巴赫、薩博班均不在其中。
因此隻要對開雲執法體係稍加了解，便能很輕易地猜到，眼前這支車隊，除了前麵開道的摩托“鐵騎”，全部隸屬於雇傭組織——十方守備。
不過他還有一個更為人熟知的名字：X-Space。
X-Space剛進入開雲時，有人提議翻譯為“十麵埋伏”，不僅形象，而且有用天羅地網、無處遁形的畫麵感。
不過很快就被否了。
“十麵埋伏”固然形象，但韓信十麵埋伏的人，可是霸王項羽！
那是太史公在《史記》上，單開一章本紀的男人。
X-Space引入開雲是來抓惡性罪犯的，“十麵埋伏”的稱呼，實在過於抬舉罪犯。最後在多方博弈下，改為十方守備。
蘇牧走出咖啡店，看到車隊中的邁巴赫時，心髒猛地一顫，一些不好的回憶湧上腦海。
看清整支車隊後，更是滿腦子問號，不過是去執法廳配合一下調查，需要出動這麼大陣仗嗎？
車隊啟動，鐵騎清掃路麵後，他內心愈加不安。坐在其中一輛邁巴赫的後排，蘇牧不定地搓著校服的衣角。
高級調查官看出他的緊張，拿起一瓶礦泉水，試圖打破沉悶的氣氛，說：“不用那麼緊張，我們又不是壞人，來，喝點水。”
“好，謝謝。”蘇牧禮貌地接過礦泉水。
“你怎麼穿著校服啊。”高級調查官開始沒話找話，“今天是周末，而且我記得京臨高中，除了周一升國旗時，似乎沒有強製穿校服的規定吧。”
“額……”
蘇牧喝著水，老實地回答說：“我隻有校服。”
高級調查官：“……”
“而且校服很好看啊，小西裝穿在身上也顯得人精神些。”蘇牧繼續解釋說，“總不能把咖啡店的製服穿出去吧，雖然麵料很好，但看起來實在太像服務員了。”
“主要還是這兩年個子一直在長高，很多以前買的衣服都穿不上了，但京臨的校服每年都會發新的，而且我不用給錢！”
高級調查官：“……”
這個話題不好，趕緊換一個。
由於夏家已經將蘇牧的資料全部封存，高級調查官對他並不了解，一不小心就揭到人家傷疤。
他實在是沒有辦法想象，夏沫的朋友，居然會是一個隻有校服穿的窮小子。
“那個……”
高級調查官戰術性喝口水後，打算繼續活躍氣氛，想了想，打算把話題往男女關係上聊，十七八歲的少年人最是“慕艾”。
正好也能打探一下，他和夏沫之間的關係。
“你和夏小姐的關係看起來很好啊。”
“有嗎？”
蘇牧捏著礦泉水瓶，他沒感覺自己和夏沫的關係，有多不尋常，隻是一起經曆過一些不尋常的事，但這些事人家千叮嚀萬囑咐，千萬不能說出去。
“大概，因為我們是同學吧。”
同學……
高級調查官自然是不信的，不是所有同學，都能和夏家繼承人做朋友的，他心中忽然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如果說，是別的古老繼血種世家，他或許不會有這種荒唐的念頭，但是夏家不一樣，夏家已經連續兩代，都是典型的戀愛腦，要美人不要江山。
保不齊夏沫小姐也遺傳了這種戀愛腦。
“夏沫小姐很少和異性做朋友哦，你可要抓住這個機會。”高級調查官不無暗示地說，如果能把這兩人促成一對，自己或許能攀上夏家這座高山。
“什麼機會？”
蘇牧斜視著他，這人有些八卦呀！子虛烏有的事，也能吃瓜？
高級調查官自然不會明說，隻是在邊上感慨著，“你知道嗎？人這輩子有三次逆天改命的機會，第一次是投胎，但我們不能選擇。”
“第二次是高考，但教育是有延遲性的，很多人畢了業走上社會，方才醒悟，隻覺得當年課本上晦澀難懂的東西，變得字字珠璣，從而悔不當初。”
“就像我現在教育我兒子，讓他好好學習，他根本不在乎。看著他我就想起年輕時的自己，這輪回的一幕，是何其相似啊。”
“叫不醒他，就像叫不醒當初的我自己。”
“第三次，也是你最能把握的一次，命運的選擇權，完全掌握在你的手中。那就是婚姻。”
“大叔——”
蘇牧忽然打斷他的話，望著對方那雙渾濁的雙眸，認真地說：“我有喜歡的人，我們關係很好，雖然還不是正式的男女朋友，但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感情很好。”
“我打算高考後，就向她正式表白，大叔，您應該祝福我們。”
高級調查官望著少年人清澈純透眼睛，內心微微泛起一陣漣漪，但回憶的觸動，並沒有改變他此刻的看法。
年輕真好。
他隻是這般想著，哪個少年時，沒有一個“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夢，但夢終歸是夢。
“好，叔叔，祝福你們。”
少年人最是剛烈，他們是勸不動的，隻有經曆過社會的毒打後，才會明白現實的殘酷。
高級調查官並不想激怒蘇牧，順著他的話，言不由衷地祝福著。
“謝謝。”
蘇牧沒有多想，把頭看向窗外，卻發現這條路有些陌生，似乎不是去執法廳的。
“我們去哪？”他問。
“X-Space東南局總部。”高級調查官解釋說，“齊明受傷住院，現在案子移交給X-Space，東南局總部有人在等你。”
“誰？”
蘇牧既沒聽過X-Space，更不認識東南局的人。
“關天炎小姐。”
……
……
車隊穿過一片山林竹海，一座宛如童話的湖畔小鎮出現在麵前，蜿蜒河流兩岸，一幢幢被色彩塗滿的花園洋房，整齊排列著。
遠方山頭上，一座古典城堡格外引人矚目，X-Space的旗幟飄揚在城堡頂端。
小鎮入口，一輛紫色邁凱倫停在橋上，蘇牧看見“冰美式”小姐斜靠在車上，正在等自己，她的眼中滿是重逢的笑意。
“我們到了。”高級調查官說。
邁巴赫停在木橋邊，高級調查官走向“冰美式”小姐，說：“關小姐，您要的人，我已經帶來了，後麵就全部交給X-Space了。”
“辛苦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分內之事。”
蘇牧下車，黑色車隊在高級獨立調查官的指揮下，有序離開小鎮，消失在夜幕之下。
“晚上好。”
關天炎踩著高跟鞋，走到蘇牧麵前伸出手，滿臉笑意，“上次的自我介紹被打斷了，現在重新說一遍。”
“關天炎，關聖帝君的關，天帝的天，炎帝的炎。”
蘇牧看著麵前“帥自己一臉”的酷姐姐，心中立即充滿好感，握住對方的手，感慨著：連自我介紹都這麼特別！
三個字，分別用了三位帝王做介紹。
他剛想自我介紹，便聽見麵前的姐姐說：“蘇牧，18歲，1986年11月1日生，爸爸叫蘇淵，媽媽叫梁瑤，對嗎？”
“你，認識我？”
蘇淵、梁瑤……
蘇牧已經記不清，上次聽到這兩個名字，是什麼時候了。
媽媽的臉，正在記憶裏一點點模糊，任憑自己如何努力挽留，也無法改變。
而爸爸，自己早已忘記他的臉，又或者說，自己從未記住過他的臉。
關天炎拿出一張老舊的黑白照片，遞給他，那是一張合照，灰白的記憶中，肥嘟嘟的小蘇牧坐在一張臉盆中，漂亮的小女孩從後邊抱著他。
“酥糖，不記得我了嗎？我是火火呀！”
火火……
火火？
蘇牧看著手中照片，不知道為什麼，目光逐漸失焦，淚水從眼角滑落，零碎的片段不停地在腦海中閃回。
“火火姐，等等我……”
“火火姐，給我吃一口……”
“火火姐？”
“火火姐！”
……
聲音斷斷續續地在耳邊回響，但記憶中的女孩始終看不清臉，畫麵中的場景永遠是一片模糊，單調的灰填充每一處角落。
“我……”
任憑蘇牧如何努力，卻無法想起從前回憶的分毫，他滿臉淚水地說：“對不起，我，不記得了。對不起……”
“我應該認識的，但是，對不起，我想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