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海邊咖啡店(2024新編)(1 / 3)

蘇牧從“木板”上驚醒時,已經八點了,窗外的陽光格外明媚,鳥兒歡快地嘰嘰喳喳,在蔚藍的天空下相互追逐嬉鬧著。

一隻藍色小鳥,落到窗台,好奇地盯著還在賴床的人類。

頭好疼!

蘇牧坐起身,使勁揉著太陽穴,腦子仿佛要炸開般,整個人昏昏沉沉。

精神狀態越來越惡劣,有種隨時會被關回精神病院的錯覺。

想在睡一會。

但一想到今天還有工作,蘇牧搓搓臉,強打精神,翻身下床。

這份來之不易的工作,他格外珍惜,不僅僅是為了給慕芊凝買生日禮物,更重要的是,自己得為未來四年積攢學費。

工作很棒!甜得像是上帝許諾的蜜餞薄餅。

曾經蘇牧和慕芊凝一樣,不用為生計發愁,奈何命運女神從不眷顧他。

祂似乎非常喜歡戲弄這個孩子,總是在他看見希望的時候,覆手之間,將流沙堆砌成的美好,輕輕推倒。

葉振東、任青舒開始不停爭吵,男人經常在家,暴怒地打砸著昂貴的瓷器、家具。

蘇牧想不明白,直到某一天,一個年輕漂亮的女人,帶著兩個孩子住進大別墅。

她很漂亮,蘇牧清晰地記得那張麵龐,聽說還是國外留學回來的高材生。

一場大火後,“爸爸”“媽媽”終於走到婚姻的盡頭,簽字那天,雙方居然沒有任何爭吵。“媽媽”沉默地帶著離婚協議書,消失在江州。

聽說她也去了國外,蘇牧不知道,也沒法知道。有了親生兒女後,他這個礙事養子,家裏唯一的外人,自然隻能從哪來回哪去。

蘇牧記得那天是自己最後一次,坐“爸爸”的邁巴赫62S,迎著孤兒院所有“羨慕”的目光,被管家從後排推下車,跌倒在孤兒院秋雨下的泥濘路口。

冰冷的雨中,老院長抱緊自己,罕見地有失風度,對著豪車破口大罵,但葉振東聽不見,因為他根本沒有來,隻是差遣管家隨意打發。

時隔五年,每當腦海中浮現出這一幕,蘇牧依舊感到心髒一陣刺痛。

老院長最後為他,挑選到一對老實巴交的工薪階層,離開孤兒院不久後,慈母院長病逝的消息傳來,人們都說,她是天使,最後笑著離開的。

三年後,蘇牧中考之後,“媽媽”從國外回來了,她像是換了一個人,不再滿臉蠟黃、飽經風霜,而是珠光寶氣、雍容華貴。

臉上的粉嫩的肌膚,吹彈可破。那時的小男孩,滿腦子疑問:國外的風水這麼養人嗎?

至少自己平時在學校看的那些雜誌、讀物,都是這麼說的。

人家馬桶裏的水,都可以直接飲用!

任青舒回來後,找到蘇牧現在的養父母,希望對方過繼養育權,讓自己把孩子帶去國外,為此她開出十萬的天價感謝費,後麵更是一路增加到二十萬。

二十萬啊!

哪怕以現在的工資計算,這對夫妻不吃不喝,也要四年才能攢出來。

老實憨厚的夫妻望著眼前,全身奢侈品、開豪車戴名表的女人,麵對金錢的誘惑,在掙紮了一晚後——

男主人毅然選擇:拒絕!

任青舒很驚訝,卻一臉欣慰,盡管已經走出丈夫背叛的陰影,但拋棄“兒子”的陰霾始終揮之不去。

看著“兒子”被這樣“不為五鬥米折腰”的家庭領養,她終於解開最後的心結,不再爭奪撫養權。

任青舒離開後,看著已經被金錢折磨得失去理智,隻會憤怒咆哮的妻子。

男人坐在木凳上,抽完一支廉價的香煙,冰冷地說:“一頓飽和頓頓飽,你分不清嗎?隻要這個孩子在我們手裏,那個貴婦人就不會對我們的生活坐視不理。”

他說這句話時,蘇牧就躲在那層薄薄的門板後,親耳聽見。

“爸爸媽媽”很缺錢嗎?

從這以後,小蘇牧更加刻苦地學習,他的眼中隻有京臨高中的升學獎金,在慕芊凝的輔導下,他跳級中考,一舉奪魁!

看著“爸爸媽媽”領到獎學金時的笑臉,小蘇牧同樣開心地笑了,心裏想著:這下“爸爸媽媽”應該就會喜歡我了吧。

憤怒的妻子被“智慧”的丈夫折服,除了這筆天價獎學金外,他們還收到來自任青舒的撫養費,貴婦第一個月直接彙款一萬,此後每月三千。

“我說什麼來著?”

男人的煙早就換成華子,抽廉價煙,他咳嗽。

女人摩挲著自己新買的CHANEL包包,無比佩服丈夫的“英明睿智”!

……

……

蘇牧打著哈欠推開房門,雖是周六,但那對夫妻已經上班去了。

男人在葉氏集團旗下的一家礦業公司工作,女人則是林氏工廠的裝配工。

一個月薪兩千五,另一個月薪一千五。朝七晚五,每周一休。

水池中堆著早餐未清洗的碗碟,兩隻蒼蠅在昏暗的光線中來回飛舞。

蘇牧推開門,早晨明媚的陽光照耀在他身上,驅散狹窄過道中的陰影。

洗漱完後,將家裏簡單打掃一下,他走下樓。

東出的暾日驅散清晨的寒氣,筒子樓也開始熱鬧起來,喧囂填滿街道。

小攤前豆漿的香甜四溢飄散,加長的竹筷在油鍋中來回跳躍,撥動著油鍋中的油條。

麵店的老板拿起漂浮在大鍋上的小木蓋,白色的堿水麵被扔進,水汽翻滾的鍋子中。青菜、豆芽在沸水中短暫汆燙,倒入盛放獨家配方熬製的醬油中。

麵湯注入碗中,麵條也熟了。最後加上一顆荷包蛋,一碗熱騰騰的鍋蓋麵,便端到蘇牧麵前。

遠處江麵傳來的汽笛聲,自行車的鈴鐺聲,以及小孩不願意待在家的哭鬧聲。

嘈雜的世界中蘇牧吃著麵,在樓下牙齒都不剩幾個的保安的早安問好聲中——

這座城市正在慢慢蘇醒。

陽光逐漸炎熱起來,終於讓人想起來,原來已經快要到夏天了。

吃完早餐,蘇牧背起書包,推出那輛破舊的自行車,滿臉笑容地和街坊鄰居熱情地問好。

“你也好啊!”

筒子樓裏,沒人不喜歡這個熱心、樂觀,又愛笑的少年。更沒有人不同情,他背負的坎坷命運,鄰裏之間誰家出點事,都是一清二楚。

貪婪自私的養父母,是所有善良人共同唾棄的對象。

“叮叮叮——”

清脆的鈴鐺聲中,時間來到2005年5月,蘇牧進入短暫又漫長的高考倒計時。

自行車騎行在湖邊的小道上,微醺的暖風輕撫著他的臉頰。

空氣中彌漫著各種花香,狗尾巴草依舊在風中搖曳著尾巴,像是在討好主人的可愛小狗。

蘇牧從城市寧靜的城郊,騎進高樓林立的喧鬧,時間還早他還想多逛逛,自行車漫無目標地迎著刺眼的陽光,穿梭在城市的大街小巷。

無數的聲音從四麵八方湧來。

附近公園孩子相互嬉鬧的笑聲,大爺練習毛筆大字帶起的水聲,大媽在樹蔭斑駁下和菜販子的爭吵聲,還有都市白領謙卑恭敬的電話聲。

聲聲入耳。

浮躁的炎熱讓整座城市,沉浸在忙碌的奔波中,唯獨蘇牧一人無所事事地晃蕩著自行車,撥動著鈴鐺,騎行在肆意揮霍的時光中。

他不知道未來的理想,也看不清此刻的方向,得過且過每一天。

老舊的自行車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上午的陽光中蘇牧突然加快速度,任由風吹拂著。

燥熱的風中,忽然飄來甜蜜的熟悉味道,街口賣糖炒栗子的阿婆準時出現,看見少年騎車過來,露出慈祥的笑容。

蘇牧付錢拿了一袋,剝開一個滾燙的栗子塞進嘴裏,那獨有的醇厚香甜充盈著鼻腔口腔。

攝入充足的糖分,能有效補充流失的快樂!

城市化的快速進程裏,以後的江州是否,還能有阿婆糖炒栗子的棲息之所嗎?

蘇牧吃著想著,將剩下半袋塞進口袋。

“阿婆,回見。”他說。

……

……

早上十點,被路上風景牽絆的蘇牧,晃晃悠悠地來到自己工作的咖啡館,咖啡館的名字很簡單,隻有一個字母——M。

字母邊有一枝丹桂。

老板告訴他M的意思是夢。一方麵,這間小咖啡館,就是她寄托夢的理想烏托邦。另一方麵。她叫江夢檸,夢取自於她的名字。

蘇牧將自行車藏到不起眼的角落,掏出鑰匙打開鎖,用力將卷門推上去。

一間夢想烏托邦出現在麵前,在此之前,他從未想過,建築可以完全由玻璃建造。

透過玻璃牆,蘇牧看到咖啡館內,打著一排排實木書架,各式各樣的書籍整齊碼放在架子上。

與其說這裏是咖啡店,不如說是圖書館。

蘇牧像個從鄉下進城的土包子,好奇地推開玻璃門,咖啡豆混著茶葉的香氣,撲麵而來縈繞在鼻尖,馥鬱悠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