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這樣痛苦地活著還有什麼用?不如撞車死了算了。這樣想著,他真就撞上去了,隻是沒有撞死,倒撞開了一個叫他心動的門徑。
田忠信一夜沒有睡著覺。
天不亮他就起來了,他知道早晨房東還會來找他,他必須在房東來到之前離開這裏,先躲了房東煩心的糾纏,不然他真要發瘋了。
田忠信剛剛遭了一場劫難。
三年前在縣城裏做小買賣賺了些錢的田忠信,為了發展自己的事業,帶著積攢的20多萬元來到市裏,注冊了一個忠信實業公司,經營裝飾材料和服裝等商品,開始了第二輪創業。這個小個子、大眼睛、腦子靈活的年輕人,憑著自己的吃苦耐勞和聰明的智慧,在市裏僅用了兩年多的時間,就將資產翻了一番。躊躇滿誌的他,正想著能有個更大發展的時候,一個陷阱卻悄然而至。
一天晚上,田忠信忙完了一天的業務,粗略盤算,又有不少的收入。他十分高興地來到一家酒店,點了幾個菜,要了一瓶酒,自斟自飲地吃喝了起來,用以慶賀一天辛勞的成功。
這時,他忽然聽到旁邊有人說道:“老弟,我們合一起喝喝酒好嗎?”
田忠信轉頭看去,隻見鄰桌上坐著個圓臉大漢。這圓臉大漢穿著西裝,打著領帶,一身富貴而儒雅的神態。他正笑嘻嘻地看著田忠信。
田忠信由此斷定,剛才那話是對他說的。可他不認識那個人,一時沒有做出讚同的反應。
圓臉大漢這時說:“老弟,我在跟您說話呢,我們一起喝酒不好嗎?”說著,圓臉大漢就端起酒杯,拿起桌子上的一瓶酒,來到田忠信的跟前。
田忠信覺得自己失禮了,趕快站起說:“對不起,我……我怎麼覺得很眼生呢?”
圓臉大漢說:“沒有錯,大概在這之前,我們誰也沒有見過誰。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您也是外出到這裏做事的,對吧?”
“啊,也算是吧。怎麼,您也是?”田忠信依然有些疑惑。
“對。我們都是異鄉淪落人。來,我敬您一杯。”
田忠信見圓臉大漢把酒杯捧到了自己麵前,隻好端起酒杯來,跟他碰了一下,倆人一飲而盡,圓臉大漢隨即給他倒上了酒。他這時看到,那人喝的是一瓶茅台,與他喝的酒相差太大了。緊接著,圓臉大漢又叫服務小姐把他桌子上的菜端了過來,田忠信發現,那人吃的菜更是比他的高檔得多。
圓臉大漢坐下說:“出門在外,最難熬的就是晚上,白天跑業務忙事,不覺一天就過去了,可到了晚上,一個人特寂寞,感到夜是那樣漫長,所以我見您也是一個人,就想湊個熱鬧。來,我們接著喝。”
又幹了一杯後,圓臉大漢掏出名片來給田忠信一張,說是相互認識認識。田忠信見他名片上印著銀發堂的大名,是中國石化總公司華北地區營銷部的主任,十分敬佩地說:“啊,銀主任,您是大公司大官呀,失敬了。”
銀發堂謙虛地說:“什麼大官不大官的,不過責任大點就是了。人啊,就是那麼回事,沒當官的時候想當官,當上官以後,才知道不過如此,無非有點虛榮罷了。沒有錢的時候很想有錢,有了錢以後,才明白,錢再多,無非一日三餐,吃的太好了,還怕得富貴病,房子不管有多大,晚上隻能臥一張床而已。所以啊,人的欲望不能太高,活得好不好,關鍵是身體健康,朋友多,能夠經常跟家人在一起。您瞧,我說多了。我的話不會對您起消極作用吧?您比我年輕,大概正在創事業吧?所以啊,您還是要積極上進,爭取升官發財才好呀。您的名片帶了嗎?”
田忠信對這個銀主任的印象蠻好,他一邊稱讚銀主任的話說得好,說得對,一邊掏出自己的名片遞過去說:“和銀主任比,我實在是小巫見大巫了,真不好意思。”
銀發堂看了他的名片說:“您可別這樣說,你是忠信實業公司的經理呀,這個公司一定是您說了算,比我強,比我有自主權啊!”
田忠信不好意思地連連搖頭說:“哪裏哪裏,我怎麼能跟銀主任比呢?我不過是一個做小買賣的人,所謂公司實際就是個便於做生意的招牌,所謂經理,也是給人聽的,實際就是我一個人。”
銀發堂說:“那又怎麼樣,一個人的公司,一個人做主,自由自在,很好嘛。當然,等做大了,有批人為您忙活為您跑腿,您坐鎮指揮,那就更愜意了。這麼說,您現在的資產還不足100萬吧?”
田忠信說:“不到,我也就四五十萬的資產。”
銀發堂說:“像您這樣做生意,能積四五十萬的資產,已經很不易了,大概有好些年了吧?”他見田忠信伸出五個指頭,十分讚賞,“不易,不易啊!”隨後他又說,“以後,我可以幫幫您。”
田忠信一聽說他可以幫自己,十分高興,心想,像銀發堂這樣有實權的人,真要願意幫他,那他準會賺大錢的,所以他深表感謝,連連敬酒。
銀發堂十分的客氣,說他應當感謝田忠信,能在這裏認識田忠信,是他的福氣,說明他們有緣分。兩個人越說越投機,越喝越有興致。
吃喝完以後,銀發堂請田忠信到他住的房間,又是沏茶,又是遞煙,又是拿出上好的水果叫田忠信吃。倆人又聊了一會兒後,銀發堂問道:“老弟,你晚上沒有什麼事吧?”
田忠信以為銀發堂說的是送客話,趕快站起來說:“銀主任,您休息吧,我告辭了。”
銀發堂攔住他說:“我問你晚上有沒有什麼事,你沒有回答我的話,怎麼站起來要走呢?難道你真的有事嗎?”
田忠信看看他說:“我,我是沒有什麼事,我是怕銀主任您……”
“怕影響我休息?你錯了,老弟。我是怕你真有事兒。明說了吧,我是說,如果你晚上要找樂子什麼的,你就走。”
“找樂子?找什麼樂子?您是說……哦,我可不是那種人。”
銀發堂豎起大拇指:“好!說明我沒有看錯你,告訴你吧,我最看不上的就是那種人了。出門在外,一個人固然寂寞,孤單,但作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應當潔身自好,別說對得起天地良心,起碼總得對家對老婆負責,對自己的健康負責吧?如果一離開家就找樂子,跟那些髒女人睡在一起,能對得起自己的老婆嗎?回到家裏見了老婆,還能有臉麵對嗎?要是再染上了病,得了艾滋什麼的,那以後的日子還能過得幸福嗎?你說是不是啊?”
田忠信十分讚同地說:“是,銀主任您說得太對了。”
銀發堂接著說:“所以,我出門從來不幹那種事。盡管我一年在家裏待不了幾天,絕大部分時間一個人在外邊跑,在外邊住,寂寞是寂寞一些,苦是苦一些,但我回到家裏,麵對老婆,心是踏實的,人是幹淨的,我可以要求老婆好好地侍候我,會感到家是那樣的幸福啊!”
田忠信見銀發堂沉浸在幸福的回憶裏,也想起了自己的老婆。
過了好半天,銀發堂好像才從幸福的回憶裏回過了神,看看田忠信說:“你瞧,我又扯遠了,我還沒有把剛才的意思說完。我是說,如果你晚上沒有別的事,也就別回公司了,就在這兒住下得了,反正這麼大的房間,那個床你不睡,也是空著。你回去也是一個人,不如我們做個伴,好嗎?”
田忠信聽他這樣說,便痛快地答應了。
他們又說了好多話,後來衝了涼,才睡下。兩個人在一起,果然都睡得很香。第二天早晨,田忠信醒來的時候,看見銀發堂已經洗漱完畢。
銀發堂對他說:“你想睡再睡一會兒也可以,隻是我不能陪你了。早飯你就自己吃吧,如果在這裏吃,記我的賬就行了。我得走了,今天我要去好幾個地方,想趕早一點,好找人。”說完這話,他拿起包兒就急匆匆往外走,臨出門又扔下一句話,“忙完今天的事,我晚上會到你公司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