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龍殤(1 / 3)

南疆,十萬大山,其中最為高聳的一座便是葬龍山,葬龍山之巔便是青雲峰,青雲峰巍峨高聳,直插九重天,為天下山峰之最,山下有大江“臨川”。

臨川之畔便是古城劍城,劍城乃南疆咽喉,扼住它便等於將南疆據為己有,為天下名城。

但比這劍城更有名的,卻是這城內的修劍門派——三清劍宗,三清劍宗源遠流長,早在神州浩土之時便已創派,至今已有五千餘年,為南疆正派之首。

傳說當年三清劍宗的祖師爺姬雲一天賦異稟,於山海之中悟得三千法門,並將這三千法門歸納於三千道藏之中。

並且不知從何處得來一把三清神劍,更是憑著這把神劍周遊天下,北伐九頭魔莽,東屠凶獸饕餮,後又從西至南,追殺烈焰神鳳三萬餘裏,最終將其誅於劍下。

姬雲一一路南遊,到達南疆腹地,遇見當地一夥疆民哭哭啼啼的抬著一個擔子,擔子上拴著兩個明眉皓齒的男女孩童。

於是便感到蹊蹺,攔下眾人,經過一番追問之後得知,南疆有一條惡龍,一條會吃人的惡龍,要南疆的所有部族每年獻上三千個男女孩童,否則這條龍便會發怒,要吞食所有南疆部族。

疆民們起初當然憤然抵抗,但當那條惡龍血洗了南疆數百個大部落之後,疆民們不得以妥協了,被迫答應了惡龍的要求。

於是他們現在正向那條惡龍所在的宮殿前進,準備將這兩個孩童獻給那條惡龍,以保部族的平安。

姬雲一一身正氣浩然,不聽則矣,一聽怒不可揭,便隨著這夥疆民來到了這條惡龍所在之地,經過一番周折後破了這惡龍的結界,潛入了這條惡龍的地下宮殿,與惡龍展開了曠世之戰。

這條惡龍本是一條地脈土龍,在與姬雲一大戰了五天五夜之後,惡龍終被其重傷逃遁,姬雲一從南疆腹地一路誅殺至南疆與中原的交界處,惡龍不敵,被姬雲一一劍貫穿頭部,身死體消。

惡龍一路負傷所遺留下來的鱗片化作了南疆的十萬大山。

而那把三清劍則化為了一座貫穿天地的巨峰,也就是現在的青雲峰,青雲峰峰頂有三千石碑,石碑上刻有三千道藏。

姬雲一卻在一戰之後消失在人世之間,再無蹤跡。

南疆人民為感激姬雲一,追尋著大戰所留下的痕跡,曆經艱難險阻翻過了十萬大山,最終登上這座巨峰,發現這些道藏,並於此建立了三清劍宗,後又建立了劍城。

三清劍宗雄踞劍城五千餘年,使得南疆邪教妖魔不敢侵犯中原,中原霸主亦不敢攻伐南疆。

三清劍宗內又分為三大殿,分別為青雲殿,破雲殿和洛雲殿,青雲殿內皆是前輩仙人,常年居住在青雲峰之上潛修,不問世事,終日與雲鶴劍竹相伴,個個功參造化,超凡入聖,有鬼神不測之威,被世人傳頌,是三清劍宗千年根基所在。

破雲殿則在葬龍山山腰之上,為三清劍宗關門弟子與掌教真人所處之地,現任掌門逸凡真人在此勵精圖治兩百餘年,嚴格挑選關門弟子,寧寡勿濫,所以人數終年保持在千人左右,但高手如雲,聲明顯赫。

而這三清劍宗人氣最旺之地,卻在劍城之內的洛雲殿,洛雲殿主管三清劍宗在塵世間的大小事務,廣泛收徒,招賢納士,勢力範圍遍布南疆,殿內劍修弟子足有數萬之餘,為三清劍宗注入了源源不斷的新鮮血液。

及至今日,人間修煉者數不勝數,奇人異士如過江之鯉,皆為長生之法,但長生之法無人得知,修煉之術卻能讓人延年益壽,歲月流轉,一些人為了獲得力量誤入歧途,形成了一股邪教勢力,但方今之世,正道昌盛,三清劍宗已成為無可爭議的當世第一正派宗門,僅有西域“風滿樓”,中原“藏書閣”可與之並稱。而掌門真人陸逸凡,更是超凡脫俗,為當世一等一的人物。

這個故事,便是從“三清劍宗”開始的。

在南疆腹地,越過十萬大山之後的極深處,有一片終日雲霧飄渺的地方,自從數千年前的那個人來過之後,就再也沒有人來過了,因為再也沒有人能來到這裏。

即便是數千年前的那個人來到了這裏,也沒有再能出去。

因為在這片雲霧的極深處,有一群超越了這個世界規則的生物,而數千年來的那個人,在遇到這群生物之後,也變成了這群生物肚子裏的養料。

這群生物便是龍,一群會吃人的龍。

而此時,有三個人站在這片雲霧的外麵,。

其中一個豎著高高的發髻,麵相普普通通,身穿紫色流雲道袍的道士沉默了半響,說了一句:“我過不去。”

另一個坦胸露乳,拿著一個蒲扇的瘦高和尚良久之後也說了一句話:“我出不來。”

最後一個撐著一把褐色黃傘,全身籠罩在黑袍之下的人皺了皺眉頭,什麼話也沒說,直接走進了這片雲霧之中。

身穿道袍的人和瘦高和尚相視一眼,順著黑袍走過的路線,也義無反顧地走進了這片雲霧之中,身影漸漸消失。

南浦村,地處南疆邊陲,村裏民風淳樸,有千來戶人家,若是放在中原富碩之處,理應隻能算為小山村。

但在南疆這等荒蠻之地,山高地稀,可謂是方圓十裏之內的大村落了,村裏人家多為張姓,因而周邊村民又稱為張家村。

正值夏季,清晨本該陽光明媚,但此日空氣中卻霧霾彌漫,將小村包裹在一片霧氣之中,天色比往日陰沉了許多,烏雲低垂,偶有陣陣微風,拂過道路,但卻讓人感到絲絲冷意。

“哇!”一聲嬰啼打破了寂靜。

“老爺,是個男孩,是個男孩。”一個悅耳的聲音在嬰孩耳邊響起。

“你們都出去吧”一個穿著黑色布衣的高大男子將嬰孩從接生婆手中接過看著,眉頭皺了皺。

“是”接生婆和三個女仆應聲退出了房間。

張不易是南浦村的村長,早年本有一個兒子,可是非要外出闖蕩,這一去便是七年了無音訊。

張不易本以為自己就要孤獨終老,可是卻又老來得子,本應是喜上眉梢,可就在昨天早上來了一個老道士,舉著個“仙人指路”的旗子,說來這裏投宿幾日,並付了房錢,自己當時也沒有在意,就讓下人將他帶與客房暫住了。

等到午膳之時,老道人卻遲遲未來用膳,於是他便派下人將午膳送於那個老道人,但下人卻將午膳原封不動的端了回來,說老道人已走,留下了一張便筏,自己拿過那便筏一看,隻見其上有十六個龍飛鳳舞的大字:

“亂魔之命,豈非清楚!蒼生命數,弗求弗迪?”

不住輕輕念了出來,語罷,便筏化為一火球,自行燃燒了,就在自己迷惑之際,忽然有丫鬟來報夫人將要生產,於是一陣忙亂。

直到此時嬰孩誕生,才恍然醒悟,看著懷裏的嬰孩,想到那道人留下的便筏,心裏暗念:“亂魔之命又如何?那個老道說你亂魔命數,又能怎樣。弗求弗迪,就叫你張迪好了。

[注:亂魔命:指的是不信命,不認命,敢於和命運相抗衡,寧死也不接受命運的安排。弗求弗迪:指的是不開導的意思。

“臭小子,快給我站住!”

一個十歲左右的男童一聲喝罵,帶著幾分笑意,男童看起來眉清目秀,帶著幾個同齡孩童追逐前方的一個小孩,前麵的那個小孩個子比男童矮了些,看起來年齡也更小些,聽到後麵的男童叫喝,不僅不停,反而回頭做了個鬼臉,更加拚力的向前跑去。

“馬平川,有種你別跑!”後麵的跟班叫著。

“不跑等著被你抓啊!”前頭那個叫馬平川的小孩跑的更快了。

一路追跑,小孩子們不知不覺中跑到了村西邊的一間破舊的道觀裏,這間道觀破舊不堪,不知道被遺忘了多少年了。

馬平川直接衝了進去,但卻不經意間被一個破舊蒲團一拌,摔了一跤。後麵幾個男童看了心中一喜,加快速度撲了上去,將馬平川壓在身下,那領頭男孩笑了笑“臭小子,被我抓住了吧,這次你可要當我小弟。”

誰知那馬平川卻又做了個鬼臉,道:“這次不算,這怎麼能算呢,是你偷襲我。”

那領頭男孩愣了一下,問道:“我什麼時候偷襲你了?”

馬平川道:“好你個張迪,你敢說這個蒲團不是你放在這裏的麼?”

那叫張迪的孩童大叫一聲:“絕無此事!”

馬平川把臉轉了過去,嘴一歪,表現出一副堅決不投降的態度。張迪氣從心來,一手扼住了他的脖子,怒道:“說好了抓住了就當我小弟的,你服不服”

馬平川氣管被他扼住了,呼吸困難,臉都漲紅了,打他年紀雖小但脾氣卻極強,咬牙切齒的說“不服!”

張迪卻是越來越怒,手中力氣逐漸加大,口中連問:“服不服!服不服!服不服!”

這時其他孩童眼瞧不對,都悄悄退了出去,各自跑回家了,隻剩這兩個為意氣而爭的無知孩童,由著偏激的性子,彼此堅持下去。

就在這時,忽聽道觀內有人喝道;“快快住手!”

一個老道伸出瘦長的雙指,橫空點出,一道青光打在張迪身上,張迪如遭電擊,全身酥軟,雙手不自主的鬆開了。

馬平川大口大口的喘著氣,臉頰變得更紅了。

二人愣了一會,回過神來,彼此對看一眼,想起剛才的情景,都有些後怕。

張迪怔了一會道:“平川,我也不知剛才怎麼了,對不住了…….”

馬平川當下擺了擺頭,慢慢平複呼吸,道:“沒事了,咦,你是誰?”

張迪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隻見在這破觀之中,站著一個老道,天庭飽滿,一身破舊青袍道衣,舉著一個仙人指路的黃色大旗。

老道全身上下邋遢無比,隻有腰間掛著一麵八卦鏡,耀人眼目,發著淡淡的紅光。奇怪的是這麵鏡子並沒有照出任何景物,仿佛本來就是這般顏色似的。

那老道並未回答,隻是好好看了看這兩個孩子,更多的目光都放在那張迪身上,心想:“果然是好資質,隻是這性子卻太為偏激了。’’

南浦村地處三清劍宗附近,經常看到有神仙高人禦劍在天空中飛來飛去,對此早已見怪不怪了,隻是這裏以劍修為主,很少看見有道士模樣的人了。

馬平川忍不住站起問那老道:“喂!你是誰啊!怎麼會住在這破觀?咦,你還是個道士!”

那老道看向馬平川,臉上露出幾分笑意:“小友,若不是剛才老道出手,你恐怕就送了性命,為何要那麼執著,認個輸便是,免得白白送了性命。”

馬平川愣了愣,忽然覺得這老道說的也有幾分道理,不過此時此刻,他卻說不上來什麼,隻能呆呆的看向那老道。

張迪瞥了那老道一眼,拉起馬平川的手,說道:“平川,這個老道十分古怪,我們不必理他”說著便向外走去。

馬平川不經意間也隨著張迪邁開了腳步,走出了道觀,走了一會後,又忍不住回頭向觀裏看去,隻是天色已暗,隻能看到一個拿著旗子的模糊身影,還有那腰間的淡淡紅光,老道的麵容已經看不清了。

深夜,寂靜。

忽地一道電閃,天邊黑雲滾動,瞬間又風卷雲散。

山雨欲來,淡淡的肅殺之意彌漫。

老道仍在觀中靜坐,旗子被大風吹的呼呼作響。

四野風聲不絕。

好一場大風!

又一道閃電裂空而下,電光耀人,老道卻已在這片刻之間身在觀外,一臉嚴肅,八卦鏡握在手中,紅光急閃,老道抬頭望天,雙眉越皺越緊。

老道又向東邊的村子望了望,隻見一片黑氣翻滾,濃稠如墨。

老道死死地盯著這股黑氣。

喃喃道:“開始了麼?”

天空中的風吹地更猛烈了,道觀四周已是一片黑漆漆的朦朧,隻有漫天漫地的急風響雷。

突然,那股黑氣一卷,衝向了電閃雷鳴的天空,濃稠的黑氣竟讓那雷電都退避三舍,老道眼尖,一眼便看到了黑氣之中夾帶著的一個小孩,正是張迪!

老道不再遲疑,也不見他有何動作,隻是旗子上青光一閃,便已身在那黑氣之中。

幾聲悶響,黑氣戛然止住,在天空中盤旋不下。

黑氣之中青紅二色光芒大放。忽地又是青光一閃,老道肋下夾著張迪,出現在道觀之內,但左手上的旗子已被撕裂了一塊,青光萎靡不振。

黑氣欲直衝而下,老道卻仿若不聞,隻是用旗子將張迪裹好,放在地上,對觀內道了一句:“小友,好生照看好他。”

黑氣衝到半空,忽地又被一股狂風壓到了雲霄之上,狂風中紫色光芒閃爍。

黑氣中傳來了一個沙啞的聲音,道:“好一個風滿樓,好一個藏書閣,既然你們都來了,三清劍宗的那個老不死的掌門想必也應該來了吧。”

一道蒼白色光柱橫空出現在了千米高空之上,天空中沒有轟鳴響起,但整個大地都明顯的振顫了一下,而在這蒼白色光柱內部,卻是極度深邃的黑洞。

是的,它捅破了天!

它是一把巨劍!

三清劍宗掌門的劍!

狂風處,一道黑影淩立雲霄之上,望著那向自己而來的巨大光柱,猙獰的臉上多了一絲茫然。隻是片刻工夫,黑影周圍的黑氣便被這天生敵對般的白光逼退數丈。

黑影緊緊盯著那團白光,良久之後,忽地放聲大笑,他聲音本就嘶啞難聽,此刻縱聲歡笑,更是刺耳,聽者無不側目。

天際之上,狂風越來越淒裂,神劍的威勢也越來越大,如破天之勢,呼嘯襲來!

方今天下,無劍能比!

隻是,黑影竟無一絲懼意,更無一絲一毫退避之意,迎著風,迎著光,黑影協黑氣衝天而起,竟是當這破天之劍當麵飛去!

天地都靜默了!

黑白二色橫貫長空,轟然相撞!

在那一劍之下,黑影仰天長嘯,全部黑氣縮於胸前,在白色光劍刺下那一刻,黑氣又猛然大放,化為數個怪手伸縮,一聲驚雷轟隆,他竟是生生地將這柄隻能開天的神劍一把抓住!

然而,隻見白光騰起,光輝萬丈,神劍從數十隻黑手之間,硬生生的插了下去!

黑手一隻接著一隻,被赤白色光芒所吞噬。

黑氣閃耀,厲嘯衝天而起,黑色的血液噴出,白色神劍終於插進了黑影的胸膛,黑氣籠罩片刻後,轟然散去,露出了裏麵的黑影。

一把白色巨劍,插穿了黑影胸膛。

逸凡真人白發飛揚,身影從巨劍後顯現出來。

黑影大口喘著氣,長歎一聲:

“了…不起….了不起!

黑氣散去之後,黑影的身形顯現出來,竟是個俊秀黑衣少年模樣。不過此刻臉色慘白,頭發瘋亂,顯然敗局已定。

突然,黑影雙手一合,將那白色巨劍夾在手掌之中,用力拔出。

然後一聲厲嘯,黑影化為一道道灰色氣霧消散在空氣之中,隻留下一把孤零零的白色巨劍懸浮於空中。

逸凡真人上前握住了那把巨劍,將其負於背後,並未有所動作。

隻是周圍的疾風雷電變得更加迅猛起來,一道道帶著電光的紫色風刃切割著灰色霧氣散去的地方。

空中不知何處傳來一聲無比慘烈的吼聲,仿佛是九幽厲鬼的怨毒咆哮:“三清劍宗陸逸凡,風滿樓錢敏娟,藏書閣舒鑫宇,若我鬼幽宗還存在一天,必與你們不死不休!”

“魔頭,死到臨頭還敢大放厥詞!”

紫色狂風之中傳來一冰冷的女聲:“舒夫子,我這風雷之術僅能將他困於此地片刻,你可準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