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如同火焰般炙烤著大地，學校的操場仿佛被點燃一般，散發出滾滾熱浪。操場上站滿了身穿校服的學生們。他們整齊地排列著，形成一片密密麻麻的人海。我靜靜地站在人群之中，目光凝視著校服上熟悉的字跡——第一中學。
今天是學校課間操演習的日子，但對我來說，它還有著更深層次的意義。因為，今天是爸爸離世的那一天。
我隻有一個小時的時間，來不及回憶過往，我頂著大太陽小跑到班主任身邊，以身體不舒服為由請了假。
高中上的學校在郊外，所以都是住校，每周才會回一次家。每隔一段時間學校門口就會有公交車回縣城，但需要半個多小時才能到，我沒有那麼多時間耽擱，隻能走到路邊，伸出手攔住一輛又一輛過去的車。
一直過了五分鍾都沒有一輛出租車從學校門口過，一位好心的阿姨停下了車，看見我穿著校服滿頭大汗在路邊，知道我要進城就捎了我一程。
我摸了摸衣服口袋，想看看身上有沒有現金，幸好，口袋裏有二十塊錢和一個諾基亞手機。
我咽了咽口水，看著這個九年前的舊手機，顫抖著撥通那個永遠不會忘記的電話號碼。一陣嘟聲後，對麵的電話接通了，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從話筒傳了出來。
“怎麼了？今天沒有上課嗎？”
“還是生病了？”
聽著電話裏有些焦急的聲音，我忍不住紅了眼眶，整個身子都在顫抖，九年，我幾乎都忘記了爸爸的聲音，如今卻真實地回蕩在耳邊。
“沒有，今天…不上課。”
“……爸，你在哪呢？”
我在心中默默地給自己鼓了無數次勁，終於，那聲“爸”從我的喉嚨裏發了出來。自從爸爸離世以後，哪怕是站在他的墓碑前，我也沒有勇氣再次喊出這個字。因為我知道，無論怎樣呼喊，都不會再有任何回應了。每一次開口，都是對內心深處那個無法填補的空洞的殘忍戳刺。
“剛到家，昨晚在醫院陪爺爺。”
“你在回家路上了嗎？”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拚命壓抑著內心洶湧澎湃的情感，咬緊牙關，竭盡全力阻止眼眶中的淚水滑落。我隻是微微頷首，表示回應。
九年前的今天，爸爸在家中突發心髒驟停，被緊急送往醫院，搶救無效死亡。如果他立刻前往醫院，沒有絲毫耽擱，也許能抓住那一線生機，避免這場悲劇的發生。
然而，腦中一陣聲音傳來，敲碎了我的幻想。
不要妄圖改變過去，否則你將會留在時間長河裏，無人記得你的存在，再也回不到現實世界。
“爸，你可以在門口等我嗎？”
“應該…十多分鍾就到了。”
爸爸覺得我的要求有些奇怪，但他沒有拒絕我，從小到大，爸爸對我的要求向來是有求必應，就連責罵都從未有過。
直到我掛斷電話，前麵的阿姨覺得有些奇怪，試探性地詢問我是不是有急事。
我輕輕搖頭，回想小縣城這九年來的發展，輕聲開口道，“阿姨，你借錢買幾套北門的房子吧，那裏過幾年要拆遷。”
“拆遷？”
阿姨顯然不相信我的話，所以沒有繼續追問下去，踩了一腳油門，加快了回縣城的速度。不管她相不相信我的話，就當我給了她謝禮。
從學校出來之後，因為路上耽誤了不少時間，等我趕到的時候已經過去了整整半個多小時。在跟阿姨道過謝以後，一下車我便迫不及待地飛奔向爸爸，緊緊抱住他，眼淚止不住地流下來，很快就打濕了他的衣服。
爸爸被我這副樣子嚇了一跳，趕緊拿下我背上那沉甸甸的背包，將剛剛買好的雪糕遞給我。麵對哭泣不止的我，他有些手足無措，隻能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口袋，但卻連一張紙巾都沒能找出來。
“怎麼哭成這樣，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爸爸一臉緊張地看著我問道。
“給老爸說，我去幫你出氣！”見我不說話隻是一個勁地哭，爸爸更著急了，拉著我的手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