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5章 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1 / 2)

承道清早不告而別,踏上前往遼東的尋子之旅。承道並不知道師父和幼兒到底身在何方,但天涯茫茫,遼東是唯一可能的線索。自己到了生命的最後階段,一切也隻有盡人事而聽天命了。對於媚娘入宮成為太宗和高宗的妃子,內心一直耿耿於懷,無法釋然,但這一切都是為了替自己報仇而做的犧牲,卻又無話可說。

回想到兩位師父對自己所做的犧牲,回想到謝叔方和小虎子對自己所做的一切,實在是呼天慟地,感激涕零。他們所做的一切,全是為了自己,為了最後能報仇雪恨,幫助自己重登皇位。現在自己毅然放棄報仇的信念,又該如何向他們解說,自己所受爺爺血書的感召及玄奘大師的教誨,他們又如何能夠感同身受。

想到媚娘,心中更是百感交集,她心中充滿了仇恨,她秉持著以眼還眼,以牙還牙的信念,而且為了報仇無所不用其極的激烈手段,更讓自己觸目驚心。但其中這一切的一切,全是為了自己,自己又如何釋懷,如何勸阻呢。

路途越接近遼東,心情就越趨複雜,身體越發疲累,心中的傷痛就越深。這是蝕心紅劇毒侵蝕心髒和媚娘所作所為交替的相加相乘效果。

如果,能見到兩位師父及幼兒,又該如何述說自己的心路曆程。想想兩位師父,年紀都已蒼老,他們這一生為自己所做無怨無悔的犧牲,實在是自己三輩子也無法報答的。而自己的幼兒,想到幼兒,承道突然驚覺,現在早已不是幼兒,該是已經長大成人的翩翩青年了。

如果,能見到幼兒,父子相認,該怎樣提到幼兒的母親? 媚娘現在的所作所為,早已經不是武家莊時代的純情少女,是集仇恨,權力,狡詐,狠毒於一身的蓋世魔王。但,這一切全是為了自己,自己又能如何苛責?心中再三猶豫,該不該向幼兒提起他的母親?

雖然近年潛心研讀佛法,但終究無法達到玄奘大師的境界,塵緣一直未了。現在已經見過媚娘,等見過師父和幼兒後,自己真能完全了卻塵緣嗎?

前些年也曾到過遼東,但那是抱著一種方外雲遊的心境,找到孩子與否一切隨緣,順道瀏覽關外風光,拜訪名山古刹,以尋求心靈的慰藉,及探求禪道的真義。這次心情截然不同,這是自己生命走到盡頭,最後一件未了的心願。

承道又回到了當初馮立所述大哥馮敬所居的村莊,但在冰天雪地,寒風怒吼中,踏遍了前後左右村落,仍是一無所獲。承道知道自己生命所剩無多,這是此生能夠找到師父的最後機會,乃拚著最後一口氣,漫山遍野挨家逐戶地毯式的搜尋。終於,有一戶人家表示多年前曾經見過一對兄弟帶著一個幼兒,描述情景很像是馮立,馮翊以及幼兒。但已經是多年前的事了,現在完全不知道這三人的下落。

雖然仍是沒有找到,但是至少證明三人的確來到遼東。承道此時的精神體力已不如前,但意誌決心卻比以前任何時候強烈,於是拚著最後一口氣,一路向東而行。

承道絕不放過任何一個人家,任何一個可以詢問的機會。曆盡了萬水千山的長途跋涉,遼東此時早已是冰天雪地的隆冬時分,北風狂吹,冰凍三尺。最後,連馬也因饑寒交迫而走不動了,承道心絞痛又突然發作,隻得借住在一所破廟中。

漫漫長夜,冰冷,黑暗,寂寞,孤單,心髒劇烈絞痛,無助痛苦呻吟,沒想到生命盡頭的最後一刻,竟是如此的悲苦淒涼。好不容易天方破曉,東方剛剛露出魚肚白,就像是玄武門事變當天清早天方破曉的情景一模一樣。承道將要到練武場練功了,母親幫承道整理好了衣裝,父親慈祥地看著承道,殷殷詢問著承道練功的進度,表示要請二叔教承道射箭,四叔教承道練拳。等到今天上朝結束,下午要到練武場看承道表演武術。殷殷叮囑完承道,然後,建成轉身離去,準備要上朝了。

承道望著父親離去的背影,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匆忙間,惶急得大叫,

“爹,你不能去,你今天不要上朝,好嗎?”

建成好像沒有聽到,仍是前往上朝的道路。

“爹!爹啊!你千萬不能去。”

建成仍是繼續地往前行,背影幾乎看不見了。

“爹!爹啊!” 承道慌忙起身,加快腳步的追上前去。

建成仍是輕飄飄的向前行進,背影忽現而忽隱。

“爹!爹!你不要去,等我!等我!”

建成繼續走著,背影幾乎已經望不見了。

承道更是焦急的大喊,“爹,等等我,你一定要等我啊!”

建成走到路的盡頭,一個轉身,背影消失在城牆邊。

承道飛快地趕上前去,追到路的盡頭,轉身一望,建成的背影已在遠遠的前方。

承道驚惶的大叫,抬頭一看,前麵正是玄武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