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吳乾踏上了前往唐人街的路。
而他的背後,兩位裝成無辜路人的黑帽風衣男,如影隨行。
吳乾中途拐進了一家裝飾很傳統的老酒吧,他知道,這個酒吧有個不成文的規矩,隻要有人打架,那麼在場的所有人都得找個人互毆,為什麼要打架他們也不知道,隻知道是這個酒吧古老的傳統。
這個傳統也吸引了不少慕名而來的閑散漢子。
很快酒吧裏起了騷動,一場經典的酒吧鬥毆鬧劇後,吳乾成功在混亂中從後門逃離,在弄堂裏七拐八扭,這才來到碼頭臨時搭建的棚屋中。
一個戴著眼罩的東方麵孔剝著花生,手裏握著一瓶高濃度醬香型白酒,用僅剩下的那隻眼睛打量著吳乾。
“怎麼又是你?”東方麵孔認出了眼前的男人,一年多前這個男人就讓他記憶猶新。
吳乾打量著眼前的東方麵孔,八字胡,黃黑色的皮膚,看上去有些瘦弱,常年在碼頭搬運的苦力通常都是這副模樣。
但就連曾經的他也想不到,眼前這個看上去不起眼的男子,卻曾經是費城唐人街的亞洲幫黑老大。
而在一年前的一場黑幫衝突中吳乾無意中救過他,對方答應報答他,才有了這層關係。
“文強哥,我已經決定了。如今,隻有你能幫我離開這個被陰影籠罩的城市。”
吳乾的語氣異常堅定。
東方麵孔望著眼前青年,這才緩緩開口。
“你知不知道現在走很困難,到處都是鷹犬的眼線。不過既然你需要,那我便送你離開。我周文強可不會欠救命之恩,不過,前提是你想好,確認忍受得了那種痛苦?”
吳乾將上衣脫掉,露出了裏麵滿目的燙疤和肌肉撕裂的傷疤。
“我被關了一年,一年都沒有鬆口,區區痛苦算得了什麼?”
周文強嘴角抽動了一下,他明白,這是在嚴刑拷打之下依然緊緊閉口留下的榮耀印記。
也隻有大無畏之人才會擁有如此堅定的意誌。
他的眼神裏仿佛有光,“你準備什麼時候走?”
“現在。”
“現在?”
“我知道你有辦法,我等了一個月,已經算好了今天,是監視我的人交接班警覺性最弱的時候,若是接下來,恐怕沒有這種機會了。”
沉默良久,周文強的嘴唇這才蠕動了幾下,冒出一個輕微的“好”字。
他沒有告訴吳乾的是,那次衝突之後,他其實已經不是幫派的老大,現在,更多是一個安享晚年的糟漢子。
但的確,他手頭還有著不少門道。
他想了想,從棚屋的角落裏搜出一個金屬鐵盒。
“你若是回到那個地方,將這個鐵盒帶回去,幫我去趟老家,幫我看看我的家人,還有幫我跟老家隔壁的王翠花說說,別等我了,找個好人嫁了吧。”
周文強年輕的時候到省城打工,卻被騙上了前往鷹國的輪船,漂洋過海成為了一個苦力勞工,他靠著他的機靈和狠勁,在唐人街跟上了前任老大,才有了道上的地位。
可其實他心裏時常想念的,卻還是遠在東方的家人。
所以他早早就規劃好了路線,隻是多年來瑣事導致他一直未能回去,而現在,他的身子怕是經不起多少折騰。
周文強三言兩語交待了路線,並將一小疊褶皺的錢塞入吳乾手中。
吳乾此時才明白了眼前這位漢子願意幫他的理由。
“你自己不...”
周文強抬起自己的左腿,將褲腿掀開,映入吳乾眼簾的,不是腿腳,而是橡皮和木棍捆紮起來的假腿。
吳乾欲言又止,默默接過上麵鏤刻著花好月圓字樣的鐵盒子,鏽跡掩蓋住了半隻月亮和花朵,顯然它曾經是個月餅盒子。
“謝謝。”
周文強擺擺手,示意吳乾走開。
天色完全暗下來,開始下起淅淅瀝瀝的小雨。
費城的雨有著難聞的酸味,空氣中充斥著工業汙染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