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塊蘇北之地少有的丘陵地帶裏,橫七豎八的躺著許多受傷的人,我就站在那一處坡頂的空地上收劍入鞘,看著對麵露出不肯相信的武當七俠莫聲穀,眼角的餘光卻掃向皆已受傷的連雲寨眾位寨主。
“徐姑娘,你不用瞞了,你方才雖然一直使用北地雲龍門的武功,可擊敗七弟的那一招飄雪穿雲掌裏的絕技‘雲海明燈’,卻千真萬確是秋葉師太的真傳,峨嵋第四代的俗家弟子還沒有一人學得這招,你用出來,想必便是欺我們無人識得,卻想不到師傅當年曾受郭女俠大恩,因此對峨嵋武功也是頗為熟悉的。”殷梨亭右手拔出長劍,向我一指,說道:“徐姑娘的武功,殷某很是佩服,隻是這連雲寨協助反賊引韃子南侵,反叛朝廷,為江南萬萬百姓安危記,我武當派不得不出手鏟平他們,還請姑娘不要再行阻礙。”
“此事中間有重大的誤會在,我不知道八卦門鎮遠鏢局為什麼要構陷他們,徐菲隻知道自己和他們相處月餘,卻見到幾個有情義有擔當,一身錚錚鐵骨的好漢子,這樣的性情中人,要說他們投靠韃子,意圖南侵,徐菲萬萬不信。”見身份已經被人悉破,我也就不再隱瞞,伸手扯去被莫聲穀那一劍切斷一半的袖子,任初秋的風吹打在裸露一半的左臂上。我就站在這丘陵的坡頂上,麵前是武當眾俠,身後是連雲寨的寨主們,烏雲覆蓋著天空,秋季的山風吹著雲朵向前飄動,我的麵色就和天色一般的陰沉。寨主林少澤以一己之力壓製武當張鬆溪莫聲穀兩人,直至武當七俠之首宋遠橋出現,從旁夾擊,才在神門十三劍的神門刺下被刺傷手腕,其武功之高恐怕可與陳近南比肩。先前我在山寨之中居住,隻見他溫文儒雅,謙恭有禮,似乎是個和善的讀書人,直到見到他動手,才發現對他的印象應該改變。這連雲寨七名寨主俱都是鐵骨豪雄,若不是都沒了再戰之能,怕是死也不肯讓我這個女子為他們出頭架梁的,肯傾心相交是一回事,可是這樣的生死搏鬥又是一回事,他們哪怕明知不能抵擋,還要拚命的瞞住了我,雖然是不欲我卷進是非,終究心裏還存有輕視女子之念,這樣根深蒂固的觀念,即使是英雄豪俠也不能免俗。
“徐菲在江湖上,怕是也沒什麼好名聲的,與人私奔等同叛出峨嵋,又委身滿清韃子的博爵,之後在新婚夜裏謀殺親夫,逃婚而走,如今再加上個結交匪類,與天下正道為敵,那又何妨,我不願意再聽從命運的安排,不願意再隨波逐流,我要走我自己的路!”我的情緒激動起來,武當諸俠相互對視,都搖了搖頭,我隻裝做視而不見,把劍橫在胸前說道:“今日徐菲就要管這樁事了,誰想要殺了連雲寨一個人,先從徐菲的屍體上踏過去。”
“徐姑娘,你還未被峨嵋掌門滅絕師太正式宣布逐出師門,還算是峨嵋門人,先師曾受峨嵋祖師郭女俠的恩惠,故武當門下不得與峨嵋門人動手。但今日情勢非常,雖然徐姑娘你所說之言也有可信之處,但實言相告,我們還是相信王氏兩位老鏢頭多些。我們本也赴連雲寨拜訪,先禮後兵,可是今日之戰卻是由連雲寨先行動手伏擊,我們自衛開始的。”俞蓮舟抱劍拱手朗聲而道,他運了內力,聲音即使在烈風中也傳出很遠,俞蓮舟一人擊倒連雲寨五位寨主,一手太極劍和太極拳隻怕得了張真人七成真傳。我回頭望了林少澤一眼,他看了看坐在身邊的武建平和阮正明,阮正明苦笑一聲說道:“阮某自負機謀多變,才略出眾,居然被這樣一個簡單的挑撥之計給算計了,實在是在下害了諸位兄弟。”林少澤伸手止住他的話,轉頭來對我和武當眾人說道:“在下在前日和阮三寨主一同接到同樣的一封信,便是那八卦門的掌門人王劍英來的,他執掌鎮遠鏢局,作為總鏢頭與連雲寨有些交情,八卦門素有俠名,他說武當派受南朝朝廷挑唆,因為我們曾收留過起兵叛變的藩王趙君玉而要剿滅我們,因此阮三寨主與在下定下伏擊之計,想要先下手為強,不想卻是不自量力,真正可笑。”
“現下真相已經大白,是那王氏兄弟兩麵挑撥,激的你們動手相搏,隻要有人在搏殺裏死於非命,就是日後奸謀敗露其事不成,武當和連雲寨之間也將結下不解的深仇,真正毒辣。”我垂下劍尖,眼光從宋遠橋、俞蓮舟和林少澤臉上掃過,他們幾人神色不盡相同。林少澤垂下頭去,阮正明卻努力坐直身子想要說話,他腰間中了俞蓮舟一劍,起身很是困難,身邊的七寨主劉天龍扶了他一把,他方才坐直說道:“徐姑娘,隻怕這事沒能那麼簡單的了結,武當的眾位大俠怎會因為我們幾個的隻言片語就改變主意,我們當初得到的信也怕被人知道,泄露了機密引起麻煩而燒毀了,這樣怎能取信於武當派諸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