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玉國京師府。
外城西北角,一處陳舊的灰牆小院。
一個中年婦人,正在灶台旁忙碌,身邊兩個小童,一大一小,相互追打嬉鬧。大的男孩,三歲左右的樣子,虎頭虎腦,讓人看著喜歡;小的女孩,不到兩歲,還不太會說話,蹣跚的追著哥哥,‘咯咯’笑著,可愛的讓人憐愛。
婦人舀出勺湯水,試著鹹淡,臉上露出滿意的樣子。一旁取了隻海碗,用長筷子從鍋裏挑了一大塊掛筋醬牛肉,盛在碗裏冷著。
女孩看見了,含了手指,口中,‘肉肉,肉肉’的叫著。
男孩雖也呼扇著鼻翼,咽著口水,緊緊的盯著碗裏的肉,倒沒有出聲討要。
婦人見了,愛惜的摟了女孩,摸著紮著紅繩的小發咎,柔聲道:“紅兒,乖,那是給你大哥的。等會娘煮紅兒愛吃的湯疙瘩,紅兒說好不好?”
女孩點點頭,眼睛仍不舍的看著碗裏的肉。
旁邊的男孩牽了女孩,說:“紅兒,跟二哥騎馬馬去。”女孩拍著手,跟著哥哥,出了廚房。
看著孩子出去,婦人眼圈發紅,歎了口氣,繼續拾掇起來···
日頭西墜,夕陽的餘暉散碎的撒在陳舊的小院。
兄妹倆仍在騎馬馬。
一個身著獄吏服飾,腰間一側掛牌,一側係著官刀的中年男人,走出大屋。一眼看見正在嬉鬧的兄妹,凶惡的老臉立刻擰成了花,一把一個抱在懷裏,溺愛的用臉上的胡須蹭小家夥的小臉。
逗得兩個孩子,一個扯胡子,一個抓頭發,高興得不得了。
男人抱著兩個孩子進了廳房,婦人已收拾妥了晚飯,桌子上三個菜:炒豆芽,小蔥雞蛋,油炸花生米,還有一盆湯疙瘩。
男人聞著味,讚道:“真香!來,吃飯了!”,放孩子坐下。
看到矮櫃上有一油紙包,不滿的對婦人嘀咕道:“又是給馬安那渾小子做的,那小沒良心的,對他那麼好,幹嘛?連聲幹老子都不肯叫。”
婦人聽了,眼睛一瞪,指著男人怒道:“杜三,你個死鬼,作死呢,有這麼說自己孩子的嗎。又要作是不是。老大那孩子不叫你‘幹老’,能怨人孩子嘛。你不想想當初你做的那破事!要是沒有馬安那孩子給倆小的頂了災劫,咱這倆孩子還能這麼歡蹦亂跳嗎!”
杜三小聲反駁道:“誰要他頂,咱孩子,關那小子屁事。都怪當年那死算命的,胡說八道,沒事找事。”
杜夫人一聽,往日的辛苦委屈,登時全湧上心頭,哭叱道:“你還敢提當年的事!自從我跟了你後,一連七個孩子都百日不過就夭折了,七個啊!我可憐的孩子!使盡了法子,求神拜佛,尋醫問藥,哪樣好使!?
若不是三,四年前遇到了張仙人,他老人家指出,你在牢獄中謀差,做了太多損陰德的事,結果都折在孩子身上了,不論生多少都是養不住的。他老人家本不願插手這因果糾葛,看我當時已有了身孕,可憐我這婦道人家跟著遭這無妄劫難,才出了妙計仙法:要我們尋未滿十歲男娃,認作義子,真心待人,視如己出。萬不得作假,不得欺騙,還必須其自願簽認親血書。焚之,才能以善緣化惡果,方可逃得此劫。
因你惡名所累,周圍人家,誰肯沾這髒水,惹得罪厄。求遍了鄰人親戚,朋友陌客,終是無果之局。
那時我產期將近,實在沒了法子,我讓你去尋個小乞丐領養。
可你呢,表麵敷衍我,背後竟趁著輪值,去獄裏水牢誑那小馬安,威逼利誘,終以免‘過龍堂’為餌,蒙人家孩子簽了血書。
你回來焚了,還騙我說是尋到合適的人家,隻是離得遠,不便讓我去。當時我還信了你的鬼話,那個高興啊,可歎是終有了念想。
之後,便有了老二,開始一切還好,但眼看老二快要過‘百歲’時,突然出了怪疹,看了醫終不見好。我心下慌張,便想見見認的老大,也好尋個安心。
結果你推三阻四,使我終不能如願。多年夫妻,我便知,你一定是又使了壞。
苦苦追問下,你才如實招了,原來你為省麻煩,竟是尋了水牢裏的犯童頂了缸,還說簽了血書之後,就再也沒見過我那可憐的老大小馬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