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完親戚,這門親事就算是定下來了。李四眯眼看著李飛跟王靜忙出忙進,心裏頭說不出的美氣。飯飽酒足,李四父子向王靜一家辭行。李四嘴裏嗚嗚嚕嚕,腳下走著梅花,踩了地上黃貓一腳,黃貓嗚哇罵了兩句,躍牆而去,李四又走向狂吠的黑狗,說,狗大哥,咱都成了親戚了你咋還咬我。王靜媽媽怕狗咬了李四,慌忙擋在李四和黑狗之間,王靜嗬斥著,拿棍子嚇唬,黑狗就夾著尾巴回窩了。李四說了句你這個狗東西,又扯著嗓子喊親家。王靜的爸爸在站在後院撒尿,軟綿綿粘糊糊地噢了一聲。王靜媽媽沒明白李四在罵誰,臉色變得刷白。李四又拉著王靜媽媽的手,叫了十八聲親家。
王靜的爸爸提著濕漉漉的褲子搖過來,說日他媽的尿了半天才發現忘了解褲子了,說李四親家,你這就走哇,李四又拉著王靜的爸爸叫了十八聲親家。
李飛發動了摩托,他看到李四的臉像爛掉的凍蘿卜,透著死氣。李飛就把油門加的很大,王靜為李飛掖掖大衣領說路上小心。摩托轟鳴,蒼山茫茫。
到家的時候,李四已經睡著在摩托後座多時了,李四被凍的渾身冰涼。李飛很驚奇自己騎的那麼快,李四竟然沒有掉下來。
李飛早早就睡下了。彩蓮以為是兒子喝多了酒,也沒多問。李四倒是醒了過來,絮絮叨叨向彩蓮說親家老給自己敬酒,又說兒媳那大姨肥的跟豬一樣嗓門還大得嚇人。彩蓮怕他咬了自己舌頭,照李四老臉抽了一巴掌便蒙頭睡了。李四沒趣,又拿出手機放了一首很吵的音樂跟著唱了起來。彩蓮也不看,依舊蒙著頭,一腳便把李四從炕上蹬了下去,李四四下看了看,便關掉手機,摸索著上炕睡下了。老婆美酒熱炕頭,兒子攀了個花仙子。
李飛其實並沒有睡著,他在想那個穿白色裙子的女孩。一個月前,她還是他女朋友。女孩是李飛上高職時認識的,畢業後女孩找不到工作,回來在縣城找了份幼師的工作,一個月800元工資。李飛留在了一家電子製造廠,廠子裏效益越來越差,李飛堅持了一年,沒掙下錢,又長大了一歲。李飛心一橫,不幹了,回家結婚。那時候他特別想那個女孩,他們有一年沒見了,女孩說會等他回來娶她。
2014年的11月,李飛風塵仆仆,自南方歸來。李飛從小種在心裏的南方夢也隨之破裂,那時候他是多麼的意氣風發,他相信他會有自己的一片天地。所以,上高職的幾年,他一次家都沒有回過。幾年下來,李飛利用假期做過很多專兼職,被別人騙過也騙過別人,但是他始終跟不上城市的節奏,直到後來,在夢中驚醒的時候他甚至會記不起自己在哪,他要摸好久自己心髒的跳動才能確保自己還活著。他內心覺得,城市像一個可怕的魔鬼,不斷地腐蝕自己的靈魂,卻始終不肯接納自己。
李飛先到縣城,他準備給女孩一個驚喜。女孩見了李飛,隻是說你先回家吧。李飛說好的我先回家,我跟家裏說說咱們年前就把婚結了吧。女孩說你先回去吧我有點亂你等我消息。
李飛回到四年未歸的家,除了父母變得更老幾間老屋變得更舊之外,整個馬家河似乎從未改變。馬家河裏的水還是細得像一條蛇。他不知道村人為什麼會把這麼點寬不過三尺的水喚作“河”。
大約在李飛回來兩周後的一個早上,女孩給李飛發短信說我訂婚了,對不起,祝你幸福。李飛其實是想到了的,將近這一個月以來,女孩和李飛的聯係越來越少了,打電話說話的時間也越來越少,說話內容也越來越乏味,女孩總是說身體不舒服工作又忙。李飛應該早就想到的,他想自己為什麼沒早一點想到。李飛給女孩打了很多電話,女孩都沒有接,女孩又發過來一條短信說我要的你給不了,咱倆緣分盡了,希望你能放我走。李飛覺得兩眼發黑大腦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