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修睿驀地臉色一沉,不悅道,“出了什麼大事?”
“哎呀,一兩句跟你說不清,反正你趕緊回來。”陸夫人在那頭心急火燎地催。
“我有要緊事處理!”他朝笑然的方向看了一眼,見她也正看著自己,便下定決心,此刻即便是旅長和老爺子告了他一狀,也得等他先哄了老婆再說!
“咳...你這孩子!告訴你,沈昕回來了,說是這回把你兒子也一並帶了回來,現在人沒帶家來,但丟給我們一張你兒子的照片,還別說,我看著這孩子跟你小時候真是一模一樣,我就說想讓她把孩子帶來我看看,她死活不肯,說得等你回來讓你自己看,我看啊,她這藏得這麼密,就是記恨我呢,看我著急她心裏才舒坦,也不知道這小妖精說的真假,攪得我心裏七上八下,喜也不是怒也不是的,老二,你回是不回.....”
陸夫人一口氣說了許多,語無倫次的,聽得出心情焦躁得很。
也怪不得。她這大半輩子都過來了,除了老爺子和兩個兒子的事聽憑老爺子安排,不在她的掌控範圍,其他的事不論大小,她都能掌控得死死的,本以為沈昕也不例外,不成想5年後,場麵還是失了控。
“......”
陸修睿聽了頓時沒了言語,心裏咯噔一下,就跟灌了鉛,墜沉得厲害。
“他媽的!”對著電話,他惱怒地低咒了一聲。
早該料到的! 沈昕這麼個頑固的女人,當年怎麼可能乖乖受了他媽的脅迫去流孩子?又怎可能闊別幾年後,僅僅隻為了故地重遊而回來?!
不會!她這樣的女人,定會想方設法留著孩子,就為有一天,能耀武揚威地帶著活蹦亂跳的孩子,出現在他們所有人麵前,她想要看到的怕是曾經那些無法接納她的所有人,在見到她和孩子的那刻,措手不及!
這些,這些年來他竟然一次都沒能想通透,隻一門心思撲在杜笙月投入顧頃城懷抱中的痛苦裏不願自拔!
他現在隻恨不得一槍崩了顧頃城!
笑然很少聽他爆粗口,這一聽到,就想莫不是出了什麼大事,心裏不覺也跟著擔憂起來。
陸修睿正想說點什麼,抬臉就見笑然目光灼灼地望著自己,他心思一動,意識到剛才過激的反應,立馬收了怒容對她扯出個笑,捂了手機道,“沒什麼大事,別擔心。”
笑然被他看穿,有些尷尬,故意翻個白眼,別過臉去,“誰擔心了,我才懶得擔心。”
她雖嘴硬,陸修睿心裏卻暖著。知道小丫頭的心裏到底還是有他,越發對自己懊惱,撫額闔了闔眼,轉過臉這才又將手機拿到耳旁。
耳剛一對上,就聽陸夫人在那頭壓著嗓音勸慰他,“老二啊,你也別著急生氣,當務之急還是要弄清這孩子,孩子是關鍵!若真是你的種,還得趁早帶回來,小孩兒啊,跟誰很重要,年紀小尤其重要.....”
是啊,是要弄清這孩子,這事到底是哪裏開始不對勁的呢?
他靜默地聽著,思緒飄去了那天沈昕拿著花來醫院的時候,5年後他們的第一次相遇就是從醫院開始的吧。
那天沈昕雖從始至終微笑著,他卻看得出她的眼底藏著毒。
她當時撩開額前的碎發,展露出額前那條長長的傷疤給他看。
“當初我走的時候,你們家老太太說,要不是看在這條疤的份兒,她一個子兒也不會給我。你說現在我回來,這條疤還值錢嗎?”
他以為她要錢,就順勢問,“要多少?你說個數。”如果金錢可以讓他們撇清幹係,他希望越快越好。
可沈昕卻隻笑不出聲,突然改了口風,“你呀....還是和以前一樣爽快。錢雖好,能買這天下所有的好東西,可惜卻惟獨買不了你對我感情啊。你難道不知,我要的一直都不是錢?”
她揚著風情萬種的臉,嗤嗤地笑,悠然上前,曖昧地往他身上靠,他一個閃退,她似乎早已料到似的,身子仍穩穩地站著,笑得越發香豔奪目,幹脆用著柔若無骨的食指直戳他胸膛,“我要你,一直都是你,你別告訴我你不知道。”
“沈昕,我結婚了!”他眉眼聳立,咬牙切齒,眼裏幾乎能迸出火舌子。
“結婚又怎樣?當年我和顧頃城不也結婚了?可那姓杜的女人不照樣沒問過我就爬上我...前夫...的床?”她特地將前夫兩字咬得特別重,臉上笑著,卻是突然一甩手,將桌上的水果籃給打翻了。
他擰了眉,能感覺到她那一瞬間真實的怒意。
“我不是顧頃城,你也不是杜笙月!”他不是顧頃城,沒算計過她什麼,自然沒什麼好愧疚,那些事本就不是因他而起,他沒有顧頃城的心狠,但卻也不會像顧綿倫曾經那樣心軟。
“這倒是。不過我原來以為顧頃城對我機關算盡,不遺餘力地讓我淨身出戶,就是為了能和那姓杜的雙宿雙棲,但依後來發生的那些事看,我高看了他們,真計較起來,他們也未必是幸福的,不然,也就沒了她姓杜的差點被關進精神病院的事,你們幾個後來也用不著再管她的閑事了。細想起來,杜笙月算是我的變數,我想我指不定也是你那個小妻子的變數呢?難道說,這些年,你真是一絲一毫都沒有想過我?我可不信。”她又貼近他,對他眨了眨眼角,媚眼如絲,溫柔似水的模樣,抬臉就想去親他。
他定定站著,一伸手就將她推開,眼裏一汪清冷,也不往後退,也沒必要退,她是高看了她自己,他對她從不曾有過興趣,以前是,現在是,以後也是,唯獨那失算的一夜,他還是將她當了杜笙月。
但轉念一想,他覺出她的怪異,她以前可不是那種媚到骨子裏精於挑*逗男人的女人,這些年怎麼就專攻了這些?
“看來是我疏忽了,以為你這些年一直在英國呆著,或許你根本哪兒也沒去也不一定!”
沈昕聽他這麼說,眼色一沉,可能是怕他看透,卻又突然無所謂地聳聳鼻子,往後退了幾步,臉上盡是不屑的笑,“切,開個玩笑罷了,看你緊張的,當真就沒意思了。你真以為我還是那個沒有愛情就活不了的小女人啊?你這是看扁我。”
她又佯裝慍怒,伸手上前欲搭上他的胸膛,他反應極快,往旁邊閃了過去,她搭了個空,手揚在半空中,尷尬地收回,又笑道,“男人而已,我若想要,總會有的。你也用不著這麼防我,你們這一個個在B市都是能翻雲覆雨的主,我勢單力薄,還能翻出什麼大浪?隻不過你住院那天,我見著杜笙月來這裏了,過了這些年,我始終還是過不去心裏這道坎,不願見她而已。若是他們倆真的幸福,以顧頃城的性子,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由著她來看你的吧?何況你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病,你說我這樣推對不對?他們倆到底怎樣,你比我清楚吧?”
話鋒一轉,倒是將這一切都推回到他麵前了,表麵上他聲勢奪人,實際她又四兩撥千斤化解了自己尷尬的處境,不得不說,沈昕精明了許多。
陸修睿多年來在部隊訓練出來的警覺,並不回她,他思量的是,她知道他結婚了不奇怪,又是如何得知他住院的消息的?她若不是一直監視著自己,怎麼可能知道?
他半眯著眼,審視著她。
沈昕這回和以前大不一樣,從骨子裏透出了自信,不像以前知道自己什麼也抓不住作出的清冷高傲,有句話叫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不信若是沒人教她,她還能將自己隱藏得這麼好?
“嗬,你看,你每次看我的眼神,就好似我正醞釀什麼驚天陰謀,真是傷人啊。好歹,我們曾經還有過那麼一段情,雖然最後你把我甩了。不是說,做不成情人也可做朋友嗎?我可是真抱著這樣的心態來看你的。”
沈昕撫著胸口露出受傷的表情,他卻看她做戲能做到幾時。
“算了,看你這樣子是不歡迎我了。實話說了吧,我這次回來,隻是來看看我上大學的遠房表弟,你還以為我真為你回來啊?嗬嗬。我表弟怎麼也不肯去英國留學,說是喜歡B市,考在市裏的A大了。你也知道,和顧頃城離了之後,我爸就這麼氣死了,我媽一個女人家也撐不起家裏的產業,我呢,也沒個心思打理。我爸這一輩,叔伯子侄也不多,好容易還有這麼個遠房表弟,自然要好好栽培。至於來看你。你住院那天,我表弟正好也在醫院,我看到你時你正睡著呢。”她的這些話裏,把這表弟說得太刻意了些。
他當時就奇怪,沈昕不是個容易親近的人,家裏親戚家的兄弟姐妹也不多,有也不聯係,他們有事找她幫忙她也從不理會,她說那些人都隻是看上了她家的錢。現在怎麼又這麼巴巴著這個表弟?
沈昕從來都是顧自己說完,要走就走的人,然後,笑然就回來了,他也沒時間細想。
不過,那天卻是讓他知道沈昕的心思較從前真是慎密了許多,心裏直覺得她是個隱患。
之後,為了以防萬一,他立馬就派了人去查她,但結果卻是,實況確如她所說,並沒有不妥,更沒有發現5年中還活生生存在了一個孩子,也確是查到了她口中所謂的表弟,那人就是那天晚上他帶笑然去吃飯,結果她被學校的男生搭訕,這男人好死不死還喊她伯父的臭小子。
警衛員和他報告的時候,他當時就皺了眉,覺得實在巧合了些。
當時查到沈昕還訂了機票第二天要飛回英國了,因部隊任務緊,他的人也沒有再細查下去,他想著她要走了,大概也真是翻不出大浪。
更何況沈昕了解他,知道他若是真對她起了戒心,就算是刀鋒火海,他也會不惜一切去阻止她,她應該也是不敢有其他的心思,他自然也就卸了戒心。
現在想想,至少有兩個疑點。
其一,這突然冒出的孩子,沈昕回來若隻是為了將他帶到陸家帶到他麵前,又為何等到現在才說?明明隨時都可以,撿現在這個時機說與結果而言會有哪裏不一樣呢?
其二,她回來也已經有一段時間,這麼大個孩子,是怎麼藏這麼深的,竟然能躲過他的追查?
他一時陷入了深思。
“有要緊事還不趕緊走?”
笑然見他神色冷峻,就知道他也呆不長了,心情莫名壞了起來,拎著食指往他手臂上戳了戳,話一出口,自己都覺出有些怨婦的味道,很是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