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修睿抬手緊緊摟著笑然,胸口堵得心尖發顫,但他是個男人,還是個軍人,總不能向個娘們兒一樣肆無忌憚地哭來宣泄情緒,不論如何,他都得忍到最後。
想起幾年前,爺爺奶奶過世的時候,他內心平靜得很,沒有太大的悲傷。
那天半夜,爺爺是先斷氣的,奶奶隨之而去,老爺子說二老都過了杖朝之年,臨了,又能安詳地一起走,也算得喜喪,所以一大家子人,誰也不準哭喪,得微笑,最後,這喪事氛圍硬成了喜事氛圍,大家心情也不見得多低落。
現在卻是真的大悲大痛。
一直以來,他對這個小侄女兒的關心也少,因為他不是在部隊就是在外地,還有她媽媽的關係,從她出生到現在,他抱過她的次數屈指可數,偶爾聽到她喊他一聲“二叔”,也覺得再平常不過,就跟今天飯桌上是不是一定要有青菜一樣,可有可無,即便他在國外,幾年聽不到這一聲“二叔”,也不會懷念,現在,卻是特別特別想聽她甜甜糯糯的喊自己一聲“二叔”,特別特別想再有機會好好兒抱抱她,親親她軟軟的小臉袋。
人總是這樣,擁有的時候以為就會是一輩子,失去了才懊悔當初沒有珍惜。
陸錦抓著頭發痛苦得整張臉都扭曲了,猛得將頭往牆上磕,陸嘉儀忙拉住他,“大哥....別這樣......”。
陸錦抱頭蹲下,用盡全力平複自己的心情,沒人敢開口問他醫生到底怎麼說,大家都存著那一線希望。
氣氛突然便靜了下來,但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巨大的悲痛正席卷而來,大家都在等陸錦開口坐實消息。
隔了一會兒,陸錦起身,抹了把臉,冷靜道,“婉蓉,醫生說琪琪的器官正在衰竭,最多還有三天的時間,讓我們盡快決定是否要執行安樂死,這三天.....琪琪......”
陸錦聲音有些哽咽,心情的悲痛讓他無法再繼續說下去。
所有人立即陷入了更沉痛的氛圍裏,陸夫人第一個就哭了出來。
楊婉蓉這時卻徹底崩潰了,突然就揚手狠狠地給了陸錦一個耳刮子,那聲音清脆響亮地能讓人聽到心碎的聲音。
大家頓時都安靜下來,驚愕地看著他們,不明就裏。
“是你,都是你害死了我女兒。”楊婉容歇斯底裏地喊了出來,眼中的恨意似帶著火舌子,直燒陸錦,緊接著,一揚手又給了陸錦一耳刮子,他臉上立時顯出兩個鮮紅的掌印。
陸錦的身體一動未動,半垂著腦袋,任由她打,鼻梁上的眼鏡一把被拍了下來,甩打在牆上,玻璃的鏡片碎了一小塊兒,正好飛濺在笑然的腿上,劃出了一小道口子。
笑然悶哼一聲,垂頭見腿上有些劃傷,抬頭見陸修睿的注意力在大哥大嫂身上,也不敢吭聲,怕他說些不合時宜的話。
“婉蓉,琪琪有事兒,錦兒心裏也不好受,你打他泄憤能有用?”陸夫人見兒子被打,心疼不已,條件反射似地起身擋在陸錦身前,“要打也輪不到你打,我這當媽的還在這兒呢,你當我是擺設嗎?”
對她來說,孫女兒固然重要,但兒子更重要,孫女沒了,兒子可以再生,兒子沒了,誰能還個大兒子給她?
楊婉容臉色鐵青,雙眼陰鷙地盯著陸錦,這時的她有些失了理智,“你倒是問問你的寶貝兒子,是不是他害死我女兒的?要不是他把琪琪一個人放十字路口,她能出車禍嗎?這一切都是他害的,是他對不起我!你賠我女兒,賠我的女兒!”
她嘶吼著,喊叫著,推開陸夫人,撲到陸錦跟前,一把揪著他的衣領,一個勁兒地往他身上臉上捶敲拍打。
現場變得有些混亂起來。
嘉儀上去想勸楊婉蓉住手,被她一甩,差點摔個大馬趴,陸夫人看得心急如焚,也被楊婉容氣得不輕,撫著胸口大口喘氣,直喊陸修睿,“老二,快,快,快拉住你大嫂,她瘋了,瘋了,這麼打你大哥,趕緊把她給我拉住了呀!”
陸修睿遲疑了下,還是上前一把將楊婉容拉開,低喝道,“大嫂,要問責回家去鬧,別在孩子麵前丟人!”
楊婉容恨恨地斜了眼陸修睿,一臉悲痛的倔強,眼淚汩汩地流,見陸錦依舊不說話,便背過身,“我死也不會同意安樂死的,我女兒一定會沒事,她一定會沒事的!”
撂下這句話,楊婉蓉便跌跌撞撞地走了。
這確實是個艱難的選擇,選擇的本身就是個痛苦的過程,但還是讓笑然對楊婉蓉的堅持不解。陸修睿也不攔她,這事兒,還是由孩子的父母來做決定得好。
對他們夫妻倆的事他一直以來的態度就是不聞不問。
大哥和大嫂算是相親結婚,兩人隻是覺得門當戶對,又到了適婚年齡,兩家長輩一合計說結就結了,也沒怎麼戀愛。
結婚後,問題就出現了。
兩人,一個天生自由散漫,一個孤傲冷豔完美主義性格潔癖,性格的差異讓兩人總是因小事意見不同就開吵,吵得一多,大哥就煩了,便申請調離本市,連大嫂意外懷孕也鮮少回來探望,因此大嫂覺得大哥對她對家庭對孩子漠不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