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在獄中聽到有人要來探視，隻輕輕抬了一下眼皮，便說道：“我不會見的。”獄卒嘻嘻笑道：“見不見，這可由不得你，你以為你是誰呢。”
“別的人，我沒法子。若他要見我，大不了一死。”死字輕易地就出了口，也許我早該死了，公主悲哀地想到。若那時就死了，至少不會被負第二次。
“不是他，是我。”女尼雙手合十，走起路來，悄無聲息，這時安然接言道。
公主抬眼看了她，嘴角的譏笑還未散開，就尷尬地收住，很快便低下頭去，說道：“我不信佛，不知有阿鼻地獄，也不懼死後不得超生，法師隻怕是白來了。”
“我隻是來看看我的姐姐。”如尼姑所想，公主的冷傲還是一如既往。她從未把自己當做她的妹妹，也不屑於把自己視為情敵。
“看我怎樣死嗎？他要關我多久，才肯給我一個了斷。”
“不知道。我有七年沒來新京了，聽二哥說，你還活著。我想來見見你，畢竟彼此是唯一的親人了。我不明白，你是怎麼活下來的，是什麼在支撐著你。”
“恨。”公主從牙縫中蹦出一個字來。尼姑的雙手微微顫了一顫，看定了公主，她依然很美，雖然歲月已經留下了無情的痕跡。時間對女人最是無情。七年光景，二哥成了國之肱骨，昔日的三皇子更成了賢明君王，誰的身邊也不差年輕貌美的女人。她曾偷偷地去看過文清，他已經有了三個孩子。她以為他落魄後，會一心讀書，他卻做起了商人，竟然也錦衣玉食，過得其樂融融。
“你一定覺得我可憐，最美的年華卻充滿了仇恨。”
“我沒那樣想過。”多年來，她在尼姑眼中依然有著無法仰視的高度。
“為什麼要出家？”公主突然問道。
尼姑苦笑：“何必明知故問？
“你比我可憐，因為我比你更早放棄了愛。”
“不，你根本沒愛過，你不懂。”尼姑笑。
十日後，帝封前公主為妃，公主不從，以死自明。七年還對一個女人念念不忘是一可笑，封毒殺父皇的女人為妃是二可笑，這女人還誓死不從是三可笑。帝這一次是鬧足了笑話。
“你明知她會死給你看，死給天下人看。還逼她去死，甚至不惜引來罵名。”尼姑輕敲棋子向對棋的君王說道。
“她想要這樣的結局，朕便給她這樣的結局。朕為政七年，聲譽還可以，這點罵名經受得住。七年不見，你就要和朕說這個？也許，你該解釋一下你的不辭而別。”
“陛下，小心，這一局你就要輸了。”尼姑落下一子，提醒帝專心下棋。尼姑的棋藝是國手級的。她自從剃度，一不念經，二不參禪，一心學棋，七年下來頗有成就。這一次，帝便是召她來對弈的。
“這一次，我不會讓你走了。”
“陛下，你不會想逼死第二個人。我不年輕了，傾不了你的城，動不了你的心。何必讓你的不甘毀了這還可同案而語的交情。”
又十日，尼姑離開了新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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