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的馬已經等的不耐煩了，有些急躁，開始跺前蹄，打響鼻。皇帝身邊的大將軍轉過頭看了我一眼，用拿著馬鞭的手對我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我對他點了一下頭，輕輕的拍了拍馬脖子，讓它安靜下來。我看了一眼的蘇武和霍光，他們也一臉嚴肅，正在輕輕的撫摸馬脖子，安撫馬兒不要發出聲響。皇帝陛下接過大將軍遞上的水囊，仰脖子喝了一口，把水囊丟回給大將軍。他座下栗紅色大宛馬，粗重的呼著氣，克製著興奮，盡量不打出響鼻。我們身後羽林郎已經摘下弓，緊緊的攥在手裏，握著韁繩的手輕輕的顫抖著。
過了清明節的天氣越來越暖和，終南山巍峨的山脈，已經呈現出嫩嫩的綠色，間或點綴著一些白色的野櫻桃花，太白山主峰上的積雪還沒有完全融化，隱約可見一片片斑駁的白色。遠處隱約傳來趕山圍獵隊伍們“嘟兒！嘟兒！”的號子聲，圍獵已經開始，隻等他們把鹿群從草叢裏驚出來，趕下我們前麵的山坡。
我們已經在這裏埋伏了一個時辰，馬兒和年輕的羽林郎們已經等得焦燥不安了。但是皇帝陛下卻氣定神閑，穩穩的坐在馬上，用馬鞭輕輕的敲擊著馬鞍。
圍獵開始前皇帝陛下對郎官們說，“獵場如戰場，智慧、勇氣、耐性、當機立斷缺一不可，是鍛煉將才的好地方。可是文臣們總說這是聲色犬馬，是皇帝不該幹的事，真是迂腐之極！衛青、霍去病能夠橫掃匈奴，哪一個沒有在狩獵中鍛煉過，朕的郎官們如連打獵都不行，將來如何統領千軍，馳騁沙場！”
趕山的郎官們手持長戈，十步一人排成長長的包圍線，從山坡北邊山腳下，呈半圓形緩緩向坡頂推進，他們一邊用長戈撥打齊肩深枯黃色的茅草，一邊大聲喊著“嘟兒！嘟兒！”。包圍線過了山腰的時候，山風漸起，茅草像水麵的波浪一樣蕩漾起來。我伸出右手，測了測風速和風向，心裏暗想：“刮風射箭，一定要借風順勢，不可一味瞄準。”霍光看到我用手測風，對我笑了一下。其實善於射箭的人彼此心照不宣，我對著他揚了揚下巴算是回應。
圍獵包圍線快要接近山頂的時候，我們看見山頂出現了數對鹿角，幾匹高大的麋鹿，探出了脖子，向山下張望。它們和趕山的隊伍保持著距離，並沒有驚慌，領頭的是一匹高大的白鹿，即使它放低頭，我們也可以看見它高高的鹿角。它們緩緩的翻過山梁，順著山坡向下緩緩的走來。不多時，我們看見它們身後一大片草叢開始劇烈晃動。一定是鹿群，看規模有上百隻。
我們就埋伏在山腳東邊的小樹林裏，一共12騎，皇帝在前，大將軍李廣利在他的左後側，霍光、蘇武和我在後一排，還有八名羽林郎在我們後麵一字排開。我們將會在鹿群奔下山坡的時候出擊，沿著溪水邊阻截鹿群，把它們向西邊趕，防止它們向南越過溪水，把它們夾在趕山隊伍和溪水之間，射殺它們。
等到趕山隊伍出現在山梁的時候，皇帝陛下對大將軍說：“差不多了。”
大將軍舉起繡著紅色飛龍的令旗，對山上的隊伍揮舞了一下。山上的頭領也舉起旗幟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