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我就沒有了生計,我要養活我臥病在床的姐姐,我的身上逐漸就沒有錢了。
其實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收拾人非常容易,並沒有往常茶樓說書先生口中的那些動不動殺人滅口。
這並不是說明他們仁慈,而是隻需要斷了小人物的生計,往往就已經足可以致人於死地了。
但是我依然沒有走,因為我心愛的姑娘還在這個地方。
那天,我終於下定決心逃走。因為我聽說了杜星漫和金家三公子訂婚,卻是逃婚離家出走的消息。
我不知道,星漫去了何方,但是我堅信未來一定能遇上。
可是,我回頭望著姐姐,姐姐麵黃肌瘦,已經有將近一年下不來床了。如果有選擇,我真的想耕地養活姐姐。
可是我們家的地早就沒有了,再加上有得罪過的小混混時不時來家附近挑釁我。
我過得很不好,我預感到自己留下來終究也是死路一條。
幹癟的床板上,我對著姐姐跪了下來。一拜到底。
“我要走了。”
我的聲音小的如蚊子叮嚀。
姐姐發出“嗬嗬嗬”的聲音,她那枯黃又幹瘦的臉龐早已經失去了青春靚麗的神采。
她的眼神死死地盯著我,顯然是知道了我的選擇。
我不能帶姐姐走,姐姐不能下地,我也沒有錢。一起走,就真的誰也走不了了。
我狠下心來,想要掐死姐姐,以免她餓死之前太過於痛苦。姐姐空洞無神的目光對上我的雙眼,我內心一顫,終究是沒有下得了手。
我把屋子裏麵的紅薯麵粉,木薯窩窩幾乎全都留給了姐姐。
我還是走了,沒有回頭。
我隻記得姐姐有的時候還是發出“嗬嗬”的聲音,像是在說:
“幺弟,路上慢點。”
淚水不經意間滑落麵龐,打濕了我手中硬邦邦的一塊窩頭。
十年以後,我還是沒能見到星漫,也沒有在聽聞過她的消息。
在外漂泊,我舉目無親,因此艱難求活。十年以來什麼髒活累活都幹過,累得渾身都落下了毛病。
三十歲那年,我好像想通了一樣。沒別的,就是不想活了。
不過臨死之前,我想再看一眼洛陽的煙花。
十年時間,勞累奔波的我已經蒼老的不成樣子了。幾乎沒有人認出我,十年前被趕出來洛陽城,這個光鮮亮麗的地方。
少有人認出我,不出意料,當然了,還是有人會嗤笑我幾聲。
我的家已經沒有了,房屋都隻剩下廢墟了。姐姐的墳塚是村裏一個厚道的莊稼漢幫忙立的,我給他磕了幾個頭。
當天夜裏,就是元宵,我又看到了洛城的煙火,璀璨,奪目,令人心醉,令人流淚。
我在盛滿餃子的碗裏放了一點砒霜。
我來見你了,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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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竟然又睜開了雙眼。
我活了過來?我不敢置信,直到看到自己已經縮小下來的身體。
腦海裏的浮現出一片陌生的記憶,那記憶告訴我,我到了一個少年人的軀殼。
這一世,我依然還叫石光。
隻不過如今我雖然不再是孤兒,卻也沒有一個肯為我遮風擋雨的姐姐。
這裏並不是我心中的那個洛陽,這是另一個我陌生的世界。隻不過,腳下的土地碰巧也叫洛陽罷了。
一如上一世,洛陽花好,這裏卻沒有牡丹,隻有那漫山遍野開遍的紫色北棠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