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手斷腕(3 / 3)

郭大叔勃然變色。

傅待月淡淡地點住了傷口四周的穴道止血。郭大叔盯著他平淡的麵容,忽然之間,也有一絲詫異,忍不住問道:“難道你不覺得可惜麼?”傅待月淡淡道:“可惜什麼?”

郭大叔看著他,忽然冷冷哼了一聲,舉起了雙扇。

傅待月隻是慢條斯理地收拾著自己的斷腕,竟然並不抬頭去看他。他的性命隻在須臾之間。

一梅緊緊抓著馬車的檔子,這時突然插了上來,道:“你不是想知道錯花斑的事麼?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了。”

郭大叔露出一絲輕蔑的笑容,淡淡道:“你早就應該把這件事說出來。”

一梅歎了口氣,道:“我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也沒有想到你竟然會在郭家鎮,我實在沒有想到。我殺人,一貫是非常穩妥的。”

郭大叔微笑道:“我確實已經死了,倘若不死,我跟無憂樓主之間的恩怨,該怎麼了結呢?”他說著這話,竟然大有惆悵之意。

一梅歎了口氣,道:“柳杏杏這麼一個高傲的女人,竟然肯住在你家,我那時就應該懷疑你們,可惜人心總是先入為主。”

郭大叔道:“杏杏並不知道我沒有死,她之所以要住在我家,也許是因為她覺得我的身影比較像她的父親。”他說著,也歎了口氣。

可是一梅並沒有在他的歎息中聽到悲傷、悔恨,至多隻有一些遺憾的情緒。一梅的眼前,忽然浮現出柳杏杏斷成數塊的屍體,還有她一聲一聲的嚎叫。

一梅陡然間笑了起來,道:“化解丹治標不治本,你心裏想著那張藥方,想焦心了罷?你不是把那半張藥方從無憂樓主那裏偷來了麼?”

郭大叔眼中精光大閃,沉聲道:“你知道這件事?”

一梅道:“我自然知道,無憂樓主已經把這件事告訴我了。”

“無憂樓主,”郭大叔盯著她,一字一句地道,“怎麼會告訴你?”

一梅道:“因為我跟他做了個交易,我把你想知道的那個秘密告訴他了。”

郭大叔臉色倏然一變。

一梅道:“你不是已經有藥方了麼,你還向我打聽做什麼?難不成藥方也沒在你手裏,要不就是,藥方是假的?”

郭大叔臉色大變,猛地朝一梅撲上去,卡住了一梅的喉嚨。一梅的臉登時漲得通紅,她的眼神卻凜然不懼,直盯盯看著他。郭大叔緩緩放鬆了手,忽然又微笑起來,道:“你說的不錯。我偷走藥方之後,一直住在郭家鎮,將那藥方中的藥全然配齊,喝了足足兩個月,卻無功效。我醒悟過來,拿藥方給鎮上郭大夫過目,原來這隻不過是一張治水痘的藥方而已。”

他一邊說,一邊揭開了下頜易容人皮的邊緣,熟練地往外一撕,露出他的本來麵目。

一梅冷笑道:“雕梁小樓的柳爺,易容的本領原來這麼高。”

柳天易一哂,道:“既然無憂樓主告訴過你,你應該知道傅無情是個很聰明的女人,這些易容的人皮也是她做的,用的是真正的人皮。效果極佳,連臉色也看得出來。”

他抬起自己的右手,在手背上緩緩撕下一塊肉色的皮,露出一條殷紅的傷疤。傷疤長約兩寸,見之觸目驚心。“千腐萬蝕膏留下的痕跡。”柳天易淡淡道,“無憂樓主雇你來殺我時,曾經說過這條傷疤罷?”

柳天易的右手抓起了一梅的衣襟,他冷笑一聲,環顧四周,原先茶攤上的人,都不知道已經逃去了哪裏,隻有一個瘦瘦的蒙麵黑衣男子,仍舊坐在驛站草棚的桌邊,慢條斯理,啜飲著一碗茶水。

這個黑衣男子好像對之前發生的一切都無動於衷。

柳天易的雙眼微眯,道:“這位朋友,莫不是殺手第一劍的故交?”

黑衣男子朝他看了一眼,用緩慢的語速,淡淡道:“你要顧忌的人,恐怕不應該是我罷。”

柳天易微微一怔,他的右手仍舊緊緊抓著一梅,但是他背心上卻猛地騰起了一股涼意。那是觸碰到金屬的微涼。柳天易眼中精光大閃,舉起如影隨形扇。他胸口的傷處迸出了血珠,便在此時,“波”一聲,一支古樸的長劍插進了他的心髒。

柳天易雙目圓睜,在空中凝了一會,重重倒在地上。他的嘴半張,仿佛還想說什麼話,卻已然氣絕。

蘇小英身上已經被汗浸透,他還在細細喘氣,卻一把將一梅扯到了自己的懷裏,避開了倒下的柳天易。然後他遲疑了一會,道:“傅待月,我來的晚了一點。”

傅待月淡淡道:“一點也不晚。”

蘇小英眼中露出歉疚,看向他的斷腕。

傅待月淡淡道:“割自己的手,就像割別人的手一樣快樂,我今天才知道這一點。”

那蒙麵黑衣男子看向他們,眼睛裏仿佛露出冷笑的神光。不過他隻看了他們一眼,便已經站了起來,牽過自己的馬匹,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