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麵平靜的機關暗潮洶湧。夏雪向卓越提出離婚,頗費周折。
官員鬧離婚,這在法官乃至世人心目中都沒有好印象,加之卓越極力做作,一些市委領導都勸她算了。驪一鳴也生氣地命令她不得離婚,免得鬧得滿城風雨對他也影響不好,一些不知情的市民還公開譴責她這種“女陳世美”行徑。機關裏眾人看她的目光更有些異樣。遭受來自各方麵的壓力,夏雪心力交瘁,頭大如牛,她無法安靜下來,覺得腦子裏塞滿了亂七八糟的東西,即將爆炸。
夏雪迫切地要給自已尋找一個歸宿了。她不能再妥協,她要和驪一鳴他們作鬥爭。
她設想了幾十種法子,後來她猛然想到“解鈴還須係鈴人”這句老話,心想她落到今天這種地步還是因為她有著炫目的光環?隻要這種光環消失了,她在卓越的眼中也就沒有多少利用價值了,驪一鳴和李戰他們也要挾不了她了。雖然她過去也冒出過這種念頭,但一直下不了決心,那需要有壯士斷腕的勇氣。
高處不勝寒,這是一種能毀滅人本性的寒冷,夏雪也不再猶疑,她終於坐在電腦前,向紀委寫舉報材料,坦陳自已的假文憑等問題。
一連幾晚,她把自己關在房間裏,邊寫邊流淚,過去的一幕幕真實地傾注文字,冰哥、萍兒、小玉、李戰他們的形象在她眼前晃來晃去,冰哥的自殺,李萍兒的出塵入世,一樁樁如潮湧來,淹得她透不過氣來。
她每天晚上閉門不出。卓越以為她屈服了,殊料幾天後夏雪博客上竟出現了她的自白:《我的機關筆記》,自曝假文憑醜聞。這不啻於當頭一棒,打得他懵了下去。
女區長夏雪一夜之間聲名狼藉,鳳凰成烏鴉了。市委市政府機關都議論紛紛。這正是夏雪所預期的,然而真正到了這種地步,她又不免失落彷徨,她還是那個脫不了世俗的矛盾體。
事情鬧到這個份上,卓越再無法虛榮,昔日的招牌如今成了包袱,甩包袱才是明智的選擇。所以當夏雪再次要求離婚的,他同意了,一路順利地解決,財產分割也無異議,夏雪連愛情都沒有了,對錢財也不放在心上。離婚協議很快達成。
洗盡鉛華,夏雪又成了夏雪。
她和驪一鳴的矛盾已白熱化了。官員和普通人最大的區別點在於,普通人之間有矛盾可以拿到台麵上分析討論的。一旦有人說某官員和某官員間有間隙,情況往往是某官員和某官員立馬跳出來反駁:“誰說我們有矛盾?我們在工作上步調一致,配合得很好,這是造謠!誣蔑!……”
因為官場最講團結穩定。對夏雪的離心離德,驪一鳴也隻能私下裏溝通了。
這次談話還是在驪一鳴辦公室,夏雪來之前做好了心理準備,她要做一件重大的事情。驪一鳴本來約夏雪去他的一處行宮談,想再爭取一下,沒想到夏雪果斷地拒絕了,說到時要開會見外商。驪一鳴當時內心悲涼地歎了一口氣。
夏雪步履沉重地走進驪一鳴辦公室。秘書已回避,驪一鳴陷在沙發裏,以一種威嚴的目光看她一步步走近。
“驪市長,有什麼話請說吧。”夏雪聲音有點澀。三年前在這裏做驪一鳴的秘書時,她已熟悉了這裏的一切,包括驪一鳴這個人的喜怒哀樂。當時她還沒進入權力核心,倒也不覺得驪一鳴有什麼壞,內心還有一些崇拜。但後來驪一鳴欲壑難填地一再打招呼批條子給人批項目批資金中飽私囊,她發現驪一鳴是個膽大包天的人,比王森市長毫不遜色。她有些琢磨不透:他要那麼多錢幹什麼?他妻兒都在省直單位工作,也有一定的職權,正常收入已是不匪。據她大致估算,驪一鳴近兩年來斂財不在千萬之下。她那張卡上也有一百多萬元了。
驪一鳴有些失態地手顫抖了一下,眼神飄忽不定,他大權在握,所遇皆媚眼,所見皆笑臉,所聞皆諛詞,何曾見過夏雪這般抵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