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章(2 / 3)

“你坐著就好了嘛,還怕燒水這點小事難倒我啊。”小波打開水龍頭往壺裏倒水。

“我其實有點事想問你。”安妮倚在門口看他。

“什麼事啊?”

“你,是不是喜歡默默啊?”從一開始安妮就隱約覺得小波對默默異樣地好,不過她不希望這最後演變成三個人的悲劇,所以趁有機會就問個明白。

“這個……”小波的臉“唰”地一下就紅了,“我對她是有好感,不過你放心,我不會采取任何行動的。默默很可愛,我也確實很喜歡她,可是我會把握好分寸的,不會給她或者別人帶去任何困擾。還有,你別忘了,我的婚姻都由不得自己做主的。”

“嗯,你知道的,我不希望你們任何一個人受傷害。”正在品嚐感情的酸甜苦辣的她尤其不想看到莫默因為同樣的事而苦惱。

“我了解。我知道莫默也隻是把我當好朋友而已,所以隻要看著她開開心心的,我就很滿足了。再說看到她和林然感情那麼好,我也不想做第三者去破壞人家感情。”小波擰緊水龍頭,把水壺放到底座上,按下開關,“別多想啦,你們都是我的好朋友,不管是誰遇到困難我都會盡力幫忙的。

“就知道你最講義氣了。”聽他這麼說,安妮心裏的一塊石頭也算落了地。

本來約了莫默早上下課後一起逛國家美術館(The National Gallery),可安妮在美術館前廳等了半晌都不見她。超出約定時間一刻鍾,莫默來了電話,理由讓安妮哭笑不得。他們的大胡子老師臨時通知把下周三的Seminar提到今天,原因在於下周是他老婆的預產期,他請了一周的假專心在家陪產。

21世紀的英國男人真的把紳士傳統發揮至了登峰造極啊,安妮笑著自語,難得來一趟,就自己走馬觀花一場吧。

倫敦絕大多數博物館和美術館都是供遊人免費參觀的,這裏也不例外。而且,安妮聽說,不論是巴黎盧浮宮和奧塞美術館,還是梵蒂岡博物館和荷蘭凡?高博物館等許多歐陸美術館,它們的許多藏品其實在國內的出版物上都見過。但是,不知是何原因,英國國家美術館的藏品卻在國內罕見。所有學西畫的畫家,到英倫最幸福的事,便是天天啃著麵包,喝著礦泉水泡在這裏。如此看來,今日能徜徉於藝術的至高殿堂真是件神聖而奇妙的事呢。

在東南西北四個側翼的展廳逛了一圈,安妮覺得有些腿酸。欣賞名家名作不僅是個腦力活,更是個體力活。告別諸位大師,她走出館外。

國家美術館正前方就是特拉法加廣場,此刻微風陣陣,陽光正好,白鴿悠閑地在地上踱步啄食,人們三三兩兩地坐著享受日光的沐浴。與美術館內的莊嚴靜穆相比,廣場上就是一幅充滿閑情逸致的浮世繪,生氣蓬勃。安妮微眯著眼站在台階上俯瞰整個廣場。

在高聳的納爾遜將軍圓形石柱紀念碑兩側,各有一個花形噴水池,水麵波光粼粼。望著它們,安妮萌生了一種預感和衝動。她邁著輕盈的步子向下走去。

果然,這是兩個許願池,澄澈碧藍的水底下躺著大大小小無數硬幣,仔細看的話,好像連人民幣的圖案都有。

從包裏翻出那張洗印好的她和陸昊在白金漢宮前的合影,安妮小心翼翼地撕下中間兩個人頭挨著頭的一小部分,用膠帶把它固定在一鎊的硬幣上。然後她轉過身,背對著許願池,雙手合十,默默地在心裏許下一個願望,接著右手用力往後一擲,喧鬧的人群中,硬幣悄無聲息地沉落。

連貫地做完這一係列動作,安妮大跨步地離開廣場。

對於轉專業過來讀人力資源管理的莫默和樂姍,一碰到上統計學的課就頭大得不行。那些個圖表啊,數字分析啊,她們看著就頭疼。外國學生好像也有學不明白的,不過他們問得超積極,可莫默和樂姍麵對這門課就是空白,從哪下手都不知道。

“他們哪來這麼多問題啊?我連老師在講什麼都聽不懂。”樂姍皺著眉,對這門課深惡痛絕。

“我也不懂,悲劇啊。”莫默痛苦地搖著頭。

“真不想讀了,學得好崩潰。”樂姍憤憤地說。

“唉,我也是這樣想的。我們期末會不會掛科呀?”莫默擔心地問。

“掛了兩門以上我就可以回家了。”這個專業規定最多可以掛兩門,再多的話就不能畢業。

“可是這樣回去很沒有麵子哎。”

“做人真難。”低下頭看著講義,平時最活潑開朗的樂姍也沒了笑容。

這天下課兩個人都沒有了打鬧的興致,悶悶的彼此告別就各自回家。

吃晚飯時,安妮和歐陽靜發現了莫默的異樣,以為她被欺負了,擔心地問她發生了什麼事。

“都是破課惹的禍。”莫默低頭往嘴裏扒飯。

“聽不懂嗎?別著急,慢慢來。”安妮夾了一隻雞腿放進莫默碗裏。

“愁死我了,這怎麼考試呀。”

“樂姍呢,她聽得懂不?”歐陽靜問她。兩個人在一塊應該可以探討下。

“她和我差不多吧。不過我回家還能和你們抱怨下,她回宿舍都不知道和誰說。你們待會可以給她打個電話關心下。”

“我現在就打。”歐陽靜回屋拿來手機,打開通訊簿,不經意翻到了李天騏的名字,頓時眼前一亮。

“默默,還記得李天騏嗎,你的那個學長?我覺得你如果真不懂的話可以去問問他,也許他可以給你一些幫助。”

關於上次那場短暫的會麵,莫默沒有和她們說過,所以她並不奇怪歐陽會認為她不記得李天騏這個人。

“是哦,我可以問問他。”莫默說。

“你有他聯係方式嗎,沒有的話我給你。”歐陽靜說。

“他給我發過幾次消息。”她簡單地說。

吃好飯回房間,莫默拿起手機在收信人一欄輸入“李天騏”,不過編輯內容還是費了她一點心思,短短幾句話反反複複地修改了好幾遍。第二次正式接觸她主動有求於他,這樣的要求既不能太過直接,又不能太過隱晦。

發送不出一分鍾,手機就響起了清脆的“叮咚”聲。

“我辦公室裏正好有幾本關於統計的書,你什麼時候有空過來看看好了。”

莫默心中有一股小小的喜悅,在困難的時候不是一個人單打獨鬥,這種感覺真的很好,不,是太好了。她索性趁熱打鐵,約了明天下午見,拿了書還可以和歐陽一起回家。

第二天下午4點,莫默準時來到他的辦公室。第一次走進英國正式的辦公樓,她有一點忐忑。這是一幢很有英國特色的建築,隻有五層。外牆大石塊壘在一起的感覺很滄桑。可是進入裏麵卻是另一番景象。頗具現代感的設計讓人仿佛置身於藝術的天堂,金屬灰是這裏的主色調,冷冷的卻有一股震懾人心的力量,牆上掛著許多建築創意圖片。李天騏的辦公室在二樓,她在一樓的接待處簽了名字,順著旋轉樓梯上樓。

樓梯的左邊和右邊各有一排長長的走廊。莫默嚐試著先往左走。會議室,財務部,企劃部……沒有人力資源部。正在莫默準備轉身往回走的時候,她聽到了背後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她回過身去。

“我們又見麵了。”他手捧一摞材料,微笑地看著她,那眼神,好像不是在等一個隻見過兩次麵的過客,而是麵對一個期盼已久的老友異地重逢。

“學長好,不好意思打擾你了。”莫默有些懊惱地想,自己剛才這麼無知地找房間的樣子是不是全都被他看到了。

“沒關係,我的辦公室在那邊,你跟我來吧。”

他的辦公室很整潔,不同於對他的第一印象,莫默第一眼就喜歡上了這裏。門的正對麵是一麵大大的窗戶,向外可以望見人流如織的牛津街。窗戶下有一張白色的長沙發。靠門的右邊是一排木質書架,左邊是他的辦室桌,後麵有一張黑色皮質的大轉椅。

“隨便坐。”他倒了一杯水遞給她。

“謝謝。”莫默接過水杯放在桌上。

“我幫你找一下,這裏有幾本關於統計的書還不錯。”說完他就走到書架前麵去找書。

與此同時,莫默的眼睛上下流連於他挺拔的背影,實在不能把那次陰寒之氣的根源歸咎到他身上。

“找到了,就是這幾本。”李天騏從書架最上層抽出三本書,走過來放到她手裏,“你先拿回去看,有什麼不懂的可以來問我。”

“多謝學長。”莫默說。

“不要叫學長,叫我天騏就可以了。”他走到她對麵的轉椅上坐下,“你知道嗎,人與人之間有一種東西叫一見如故。”

“嗯?”話題轉得太突然,莫默沒明白。

“你說,我們會不會以前見過?”

“不可能吧。”莫默失笑,心裏卻無端想起歐陽說的那句“狹路相逢”。

“為什麼這麼肯定?也許,上輩子呢?”他帶著玩笑的語氣認真地問。

莫默聳聳肩,無意識地握著手裏溫熱的杯子在桌上轉了一個圈。她不是無神論者,可是對於這個問題,她真的不知道答案。這輩子的人她都顧不周全了,哪還能管到那個遙不可及且不知道是不是存在的上輩子。

趁著不說話的空隙她從桌麵上的擺設,再瞟到他擱在桌上的手,忽然,他手腕上一件五彩斑斕的物件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好漂亮的古法琉璃啊!”

東西這麼多,為什麼她會偏偏挑中這一樣說?他的心一沉,手卻不由自主地撫上了那一塊晶瑩剔透的琉璃。

“你喜歡?”

“是啊,可以讓我看看嗎?”莫默期待地說。

猶豫片刻,他鬼使神差地摘下了這條七年來從未離身的手鏈。以前,不管任何人問他要,他連看都不肯,更別說碰了。當它脫離手腕的那一刻,他好似卸下了千斤重擔。

莫默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在手心裏看。它通體透明,以翠綠為主色,輔以蒼黃、水藍和瓷白。仔細看,一條精雕細琢的飛龍栩栩如生,空靈高貴、細膩含蓄。

“這應該有一對吧?”莫默問,紅色的手繩多少透著點曖昧。

李天騏微微頷首,“還有一隻鳳凰。”

“在你女朋友手上嗎?”她想也沒想就問。

他盯著那塊琉璃發了好一會兒呆才緩緩地說:“這是第一個女朋友送給我的,我們已經分開七年了。”

“七年?!”莫默吃驚地說,“這麼多年你一直都把它帶在身邊,你一定很愛你女朋友吧。”

他的沉默無聲地澆熄了莫默剛剛燃起的同情心,氣氛一時變得詭異的冷清。

“她拋棄了我。”良久,他才幽幽地開口。

“對不起。”莫默意識到她開啟了一個非常不適宜的話題。她把手鏈還他。

“沒關係。”他閉住眼睛靠在皮椅背上,黑暗讓他有種妥帖的安全感。“也許有一天,我會把我的故事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