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錦回過頭去,說:“你聽到了嗎?修兒有他護著。”
“你在做什麼?修兒是你的兒子,你交代獨孤冥做什麼?我要你親自照顧修兒,你沒聽明白嗎?一向精明的夙錦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愚蠢了?你以為,即便我變成現在的狼狽現在的無能,就會允許我的女人那麼蠢了嗎?做夢!想做我百裏軒的女人,不管任何時候,都應該是世上最精明的女子,懂得自己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百裏軒口不擇言地狂吼。
夙錦咧嘴一笑,溫柔的目光輕輕放到百裏修茫然的臉上,說:“我們的兒子長大了,有擔當了,就算沒有我在身邊,他也學會自己照顧自己了,他是銘瑄史上最年輕的帝皇,五歲登基,十五歲已經成為人人敬仰的賢君,如今十六,還有什麼事不是他自己一個人能處理的?我已經老了,已經老了呢,是吧,修兒?”
“皇母……”百裏修喃喃。
“叫皇父,叫他皇父,他是你的皇父,百裏軒,我們一直牽腸掛肚的人。”夙錦指著百裏軒對百裏修說。
“皇父……”百裏修迷蒙地望向百裏軒,心中無論如何都沒辦法將這個人和想象中的偉大的皇父聯係起來,這個曾讓他幾度厭倦的人,是他的皇父?
夙錦低下頭,將半邊臉掩藏在陰影中,鄭重地說:“獨孤冥,我最後問你一遍,你會照顧修兒,把他當成自己的兒子那樣照顧他,對嗎?”
獨孤冥應了一聲,說:“娘娘應該知道,即便我不願,隻要是你的要求,萬死都會做到。”
夙錦迅速抬起頭來,說:“修兒,那麼,以後要聽獨孤的話,還有翎兒,修兒一定要記得去看看他,還有很多地方,修兒也要記得去走一走,那些皇母沒有走過的地方……幹什麼都很震驚的樣子?我隻是想說,等這件事結束以後,我就和他離開這裏,天涯海角,總有我們容身的地方,你們該不會以為我在交代遺言吧?怎麼可能?我說過,夙錦從來不做沒把握的事情。”她迅速移開目光,害怕自己看久了,就會動搖自己的心。
慕容湘警惕地望著她。
夙錦握著槍轉了一圈,說:“你要它是嗎?我可以給你,條件是,放我們走,我不會追究今天的一切,你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就像你說的,我放不開百裏軒。”
“錦兒!”百裏軒暴吼。
夙錦慢慢地移過去。
慕容湘緊緊地盯著她。
眼看著夙錦就要接近了,所有人屏住呼吸看著斷崖上的三個人。慕容湘突然開口道:“站住!不準再過來了,把那東西扔過來。”
夙錦停下了腳步。
百裏軒看著她,一臉無奈,最後歎了口氣,說:“你呀,為什麼總是輕易就猜透我的心思呢?你說我們這麼相愛,天神為何不眷顧呢?是不是,我前生罪孽太多,今世才會累及你?”
夙錦搖搖頭,說:“不是,是你前生作孽太多,天神怕你償還不過來,所以派了我今世來助你,如果我們運氣好,很快罪孽就都償盡了,如果運氣不好,下輩子,你還會要我陪著你嗎?我想你不會拒絕,因為你的罪孽加上今生欠我的,恐怕一個人真的償還不過來了。”
百裏軒輕笑出聲,那張醜陋的臉柔和下來,寵溺地說:“錦兒,若有來世,我隻願做一個普通人,與你朝夕相伴,形影不離,再沒有紛爭,權力,地位,天下,隻有你,隻有我,隻有我們兩個人。”
“那麼……”夙錦的眼睛緩緩流出眼淚,笑著說,“就一起死吧。”驟然將手上的槍扔過去,慕容湘條件反射地去接,夙錦已經一躍而起,雙掌推向了百裏軒,自己也跟著他一起墜落,而一直緊握著鐵鏈的慕容湘來不及掙脫,尖叫著一同摔了下去。
“皇母——”百裏修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衝到斷崖上,正要跟著跳下去,被獨孤冥死死地拉住,他隻能趴在斷崖上,伸長了手不停地往下探,一邊撕心喊著,“皇母——皇母——皇父——不要——不要啊——”
身後的獨孤冥用力抱緊百裏修,心,卻在那一瞬間被掏空了。
一直都靜默不語的殘曄望向天空,忽而一笑,說:“難怪沒有人可以分開你們彼此,因為你們的心,早已經和彼此的心合為一體,隻要看到對方的眼神,就知道將來對方的結局,嗬嗬……真是曠古奇戀,曠古奇戀……”
斷崖上那麼冷那麼靜,除了百裏修的號啕大哭,便隻有殘曄的感歎,經久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