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疼起來,有時候是一陣一陣的,過了一會,徐西臨慢慢地又活過來了,突然笑了。
竇尋沉著臉看了他一眼。
“想起一個冷笑話。”徐西臨說,“我先把你送回家,你再把我送回來……哎,等等,竇尋同誌,不是這邊!”
竇尋一腳刹車猛地踩到了底,堪堪停在了小區門口。
他們小區門口中間有個物業的保安亭,左右兩邊是兩個車道,一邊進一邊出,省得出來進去的車輛互相擁堵。
竇尋被徐西臨的冷笑話一攪合,想都沒想就開到人家進口的地方了,正好跟對向來車走了個對頭。
保安裹著軍大衣探出個頭,眯縫著眼衝竇尋喊:“嘿,帥哥,你那本花多少錢買的?”
竇尋其實在出國之前就有駕照,隻不過幾乎沒什麼機會開,後來習慣了靠左行駛,一時沒改過來,他鮮少犯這種低級錯誤,趕緊跟保安道歉,不太熟練地倒車改道。
樂於助人的熱心小保安忙跑出來指揮:“倒一點……行,右邊打輪,這邊看著點馬路牙子……哎呀媽呀,你往哪看呢,急死我了,兄弟,左右不分比紅綠色盲威脅還大啊,你咋想不開非得開車呢?”
竇尋一臉窘迫。
徐西臨快笑癱在副駕駛上了。
“再笑你就自己走回去。”竇尋板著臉說。
結果過了一會,他自己也繃不住臉色,露出了一點笑意。
竇尋磕磕絆絆地熟悉路況,轉向拐彎的時候尤其糾結,幸虧春節假期還沒到頭,街上沒有平時那麼多人,他穩穩當當地保持著不到二三十邁的速度,時而被路上裹著棉被的電動車超車,心理素質還挺穩定。
徐西臨剛開始都沒敢跟他說話,一路快到家,發現竇尋經過短暫的手忙腳亂後,很快就習慣了,水平不算很高,但也不至於手潮,這才問:“怎麼回事,好長時間沒開了嗎?”
“我開的都是右舵車,”竇尋說,“剛才一時忘了。”
徐西臨先是“哦”了一聲,隨後反應過來不對勁:“右舵?你不是……”
竇尋:“嗯?”
“你不是在美國嗎?”徐西臨有些驚訝,“我一直以為你和你媽在一起。”
“我找她幹什麼?”竇尋沒問他怎麼走,打開徐西臨的導航,直接鎖定了“家”,又反問,“我以為你知道,你這些年沒見過祝小程嗎?”
見是見過的,隻是沒敢打聽過。
徐西臨不吭聲了。
半晌,他才微微調整了一下坐姿,目光落在前麵的路麵上:“我還以為有人照顧你……自己一個人怎麼過的?”
竇尋立刻反問:“你怎麼知道我是自己?”
徐西臨:“……”
竇尋跟著導航拐進輔路:“老成告訴你的?”
稍微一想就知道,否則以徐西臨的為人,就算再空虛寂寞,也不會明目張膽地圍著他獻殷勤。
徐西臨有點尷尬,欲蓋彌彰地說:“呃……閑聊的時候聽他提過一句。”
竇尋飛快地瞥了他一眼,看了一眼眶的躲躲閃閃。
“自己一個人,”竇尋心裏想,“是靠想著你過來的,遇到不高興的事就把你拉出來恨一恨,但是大多數時候還是想你。”
但他嘴上沒這麼說。
竇尋把球踢了回去:“我也以為有人照顧你。”
“嗯……我還行吧,”徐西臨幹巴巴地笑了一下,“出門靠朋友,畢竟是國內,比在外麵好混——最裏麵那棟樓,中間空著那車位就是我的。”
竇尋在徐西臨的指引下把車停好,又不由分說地吩咐:“別動。”
他下車繞到另一邊,拉過徐西臨的胳膊,把他扶了下來。
徐西臨手心裏都是汗,下車的時候腳下絆了一下——其實是竇尋拽了他一把,徐西臨順水推舟,正好把竇尋撲到旁邊隔離車位的樹上。
徐西臨一隻手被竇尋扶著,另一隻手撐著冬天掉禿了葉子的小樹,將他圈在雙臂間一個小小的空間裏,聞到了竇尋衣服上清洗劑的味道,偷了一個百感交集的親密接觸。
竇尋握著他的手陡然一緊,略微低下頭,鼻尖幾乎碰到了徐西臨的臉側,他神色不變,在徐西臨耳邊低低地說:“你知道我問的不是朋友。”
說完,竇尋垂下眼,睫毛整齊地落下一排,遮住貪婪的目光。
那目光意圖不軌地落在徐西臨有些幹裂的嘴唇上,有那麼片刻的光景,仿佛是想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