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有鼻子有眼的,說當時蔡敬失魂落魄地拎著水果刀,一身是血地往外跑,被鄰居看見報了警,被捅的那位送到醫院裏搶救了一天,終於是死了。
所有認識蔡敬的人都不相信。
蔡敬是那種走在大街上,突然有人衝上來扇他一巴掌他都不會還手的人,他連雞都不敢殺,殺人?那怎麼可能?
一時間說什麼的都有,七裏香終於回學校露麵了,徐西臨早自習就冒著挨訓的風險跑到了班主任辦公室,七裏香一臉疲憊,沒對他的違紀行為說什麼,反而跟他透露了一點細節。
徐西臨太陽穴亂跳:“那……那是真的?”
他腦子裏亂成一團,想問那怎麼辦?這種情況他會有什麼下場?要償命嗎?或者以後還能放出來嗎?
七裏香點點頭,又囑咐他不要因此心思浮動,也盡量不要跟別人說這件事。
徐西臨全沒聽進去,冒冒失失地打斷她:“張老師,您聽說過因為什麼嗎?”
七裏香可能不知道,也可能是不方便告訴他,隻是搖頭:“不要受影響。”
徐西臨愣了一會:“那……那蔡敬在什麼地方?我能去看他嗎?”
七裏香歎了口氣,又是搖頭。不知是不能,還是不知道。
自從這件事爆出來,一班的訪客忽然多了。
六中近十年來都很太平,據說隻出過一個學生因為抑鬱症自殺的事,其餘個別夭折的,基本不是交通事故就是重大疾病,現在重點班竟然出了個“殺人犯”!這簡直自建校伊始就聞所未聞。
不光校內,社會上也有很多報道,媒體總是不肯踏踏實實地說明發生了什麼事,一定要挖掘出一個背後的重大“社會問題”來才肯善罷甘休。
“應試教育忽略學生人格養成”之類不沾邊的閑話甚囂塵上,外麵的記者都被校方擋駕了,學校裏卻也不肯稍稍消停一點,每天都有人到高三一班門口轉一圈,想打探點獨家新聞,作為高強度學習生活的調劑。
饅頭這東西無油無鹽,沒滋沒味,倘若不沾著人血,大約是寡淡無味的。
七裏香知道以後大發雷霆,夥同隔壁班主任在校領導辦公室裏鬧了一溜夠,第二天,學校就緊急出台了禁止其他年級學生在高三樓道裏無理由逗留的規矩。聽起來有點莫名其妙,不過好在,高考也沒剩幾天了。
沒有人有蔡敬的準確消息,後黑板的倒計時一點一點地往下撕,變成了個位數……最後停在了“三”上——之後大家顧不上撕了。
這一屆格外多災多難的學生被倉皇送進了高考考場。
聽說師兄師姐們畢業的時候,在學校裏又是扔書又是告別,保潔的阿姨們都能忙瘋了。
可是徐西臨卻沒感覺任何解脫,他像二模三模以及無數模擬練習一樣做完了高考卷子,考完沒什麼感覺,好像高考不算什麼事了一樣。
去年高二成年趴的時候,好多人起哄說高考完了在學校西門集合,一個都不許走,再去慶祝一次,可是真考完了,反而沒人提這件事了,各自跟著門口來接的家長走了,偶爾遇見同班同學,也都是遠遠地打個招呼……有點黯然離場的意思。
徐西臨沒有家長,家裏外婆在幫杜阿姨準備行李,隻有竇尋來接他。
羅冰家裏隻有一個病媽,也沒有人接,考試結束後半個小時是監考老師收卷時間,為防出錯,考生都是關在學校裏不讓走的,羅冰在學校裏找了半個多小時,總算在學校門口堵住了徐西臨。
她知道徐西臨和她報的不是一個學校,高考前出了蔡敬的事,可能大家假期裏也沒什麼興致再聚,有些話再不說沒機會了。
羅冰看見竇尋,沒往心裏去——反正他們倆一直混在一起。
竇尋不是家長,她也不用很尷尬,羅冰對他抱歉地一笑,回頭跟徐西臨說:“我能跟你說幾句話嗎?”